王春芳话未说完,就被人踹飞了出去,砸扁了一个簸箕。
贺进山一脚踩住她,气定神闲:“说说,谁让你这么干的。”
王春芳惨叫一声,痛得呼吸都发颤,扯着嗓子叫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我!放开我!救命!杀人啦!救命!”
由于姜家三天两头传出打架声、打砸声,什么“杀人了!”之类的荒唐话都喊得出来,如今左邻右舍已经完全自动屏蔽这家的动静了,任王春芳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看一眼的。
“是么,那我让你好好想想。”
高大的男人背着光,阴影笼在优雅英俊的脸上,线条凌厉,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诡谲森冷压迫感来。
胸口传来越来越重的压迫感,血管鼓胀得像要破裂,耳朵里能听见“咯吱咯吱”骨骼颤抖扭曲变形的动静,王春芳痛得面容扭曲。
她浑身汗毛倒竖,冷汗如瀑,一股没来由的恐惧令她生出极致的后悔,剧痛让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起来。
“王……嗬、嗬是王……狗……”
可惜,晚了。
她被贺进山抓起,像扔垃圾一样从墙边扔了出去。
被钱大海招着去镇上天天吃酒玩女人的王狗,并不知道自己暂时躲过了一劫。
不知过了多久,姜家柴棚外跑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姜小宝浑身直哆嗦,惊恐地望了望黑漆漆的四周,黑葡萄似的大眼珠子里含着一泡泪,小声着急拍门。
“小苗!姜小苗!你快出来陪我睡觉!”
里头传来微弱的回应:“哥哥……”
*
转眼马上要入冬,天气已经冷得能穿棉衣外套了。
花沟村里,家家户户都在为猫冬忙碌准备着。
环村而立的后山上,从早到晚到处都是捡柴砍柴的身影,连半大的孩子都抓着麻袋拿着一臂长的细铁针戳枯树叶。
王春芳失踪的事情,在村子里并没有引起太多波澜,连她老公姜成民都一切如常地叼着烟每日进出,两个双胞胎儿女起初哭了几天,后面渐渐也没再找过娘。
倒是另一件喜事,让大家大跌眼镜,好奇得浑身痒痒。
村支书张利坤唯一的女儿张凤霞终于嫁人了,对象还是十里八乡少见的俊男人,知青点里的宋知青!
办喜事那天,几乎全村人都围在路边看热闹,连吃席都没法老实坐着。
这凤霞成天大大咧咧追着人宋知青跑,把亲娘气得没辙,没想到竟真给她追到手了!
与两百米外喜气洋洋的支书家不同,知青点里气氛冷清又尴尬到了极点。
张晓燕神情难过地望着坐在炕边梳头发的司玉珍,“司知青,你真的要去吗?”
“支书办席招待全村,为什么不去?”
司玉珍搁下梳子,对着镜子在耳侧别好珍珠发夹,语气平淡。
“可你和宋知青——”
“我们已经结束了。”
司玉珍打断她,站起身往外走,“走吧。”
院子里,其他知青或坐或站地等着,那脸上的神色似乎都在可怜她。
司玉珍轻笑:“这副模样做什么,今天能吃上肉呢。”
方凯扔下手里的柴刀站起身,快步走过来,低声:“别去了。”
几个女知青也附和:“对呀别去了,我们陪你,我们做素丸子吃,不比肉差。”
司玉珍轻叹一口气,脸上露出久违轻松的笑:“多谢各位,不过我和他在十天前就彻底结束了,是我提的,都过去了。听说今天是请了镇上的大厨来做席面,错过了不是可惜?”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知青点里最般配的两人会突然分道扬镳了。
宋知青居然一声不吭就和支书女儿成亲了,走之前甚至都没有跟他们任何人打过招呼。
“哎你们在这寻摸什么呢?这天越来越冷,大口吃肉的机会可不能错过!走了走了!”
一向粗神经的崔正龙爽朗大笑着站出来,一手抓三个,箍着方凯在内的六个男知青当先出门去了。
“你们男孩女孩儿都跟紧啊,崔哥带你们占个好桌去。”
庞吉火速跟上:“哈哈哈走走走!不吃白不吃!有肉不吃,思想有问题!”
气氛被闹得顿时松泛起来,大家没再用惋惜可怜的眼神望着司玉珍,纷纷跟着起身了。
张晓燕露出一点笑,看向司玉珍:“司知青,我陪你去吧。”
司玉珍瞧着大家被崔正龙老鹰带小鸡似地提溜出去的欢快模样,眼里最后的凝意也消散了,她曲起手肘,笑容明媚:“好啊。”
张晓燕惊讶地看着司玉珍的手肘,小心地挽了上去,眼里都忍不住有水意。
这是她第一个真正的朋友,一个从到来的第一天就十分明媚自信和善的大小姐。
两人相携着跟上了大部队。
院子里只余下神情委顿人缘越来越差的汪美云。
我没错!不是我的错!那姓宋的本就不是什么好鸟!
她恨恨望着司玉珍的背影,咬牙掏出一个珍珠发夹别上,也跟着出去了。
支书家里外都热热闹闹人满为患,外头的路上摆了长长一路各式各样的木桌子、凳子。
圆的方的、大的小的、高的矮的,全是各家各户自发出借的。
村子里就这样,谁家办喜事缺点啥,搁东家西家哪家都能借上、凑齐。
扔过两轮鞭炮之后,白烟一片,混着特有的硝烟味,各家的小孩子都玩疯了,像提前过年似的。
拿着一只点着火星的茅草杆,蹲在地上捡没炸开的小鞭炮,谁炸一个响,都能在孩子里神气一回。
贺进山载着姜禾年也来了,姜禾年手里抱着两张小板凳。
“山哥这儿!坐这儿!”
陈二虎兴奋招手。
贺进山靠墙停下车,单手拿过两张板凳,虚揽着姜禾年避开窜来窜去疯跑的小鬼,走过去。
王月妞两手托腮,目光艳羡:“啧啧啧。”
陈二虎:“你啧啥?”
王月妞用看智障的眼神瞟他一眼,“吃你花生米吧你。”
姜禾年刚坐下,就被王月妞涎着笑,悄悄撞了一下,“好甜蜜噢~走路都怕你摔了。”
姜禾年不好意思地瞧一派淡定的贺进山一眼,抓两片番薯干塞她嘴里,“吃口番薯干吧你。”
“姐姐,我们可以坐这里吗?”
林石带着林双喜也来了,两人背上还背着竹筐和木架子,肯定是去捡柴火了。
“当然可以呀,月妞把凳子给双喜拉出来。”
一张小圆桌挤了四个大人两个孩子,也还不算太拥挤。
姜禾年把桌上简单的零嘴盘子推到林家兄妹跟前,“累了吧?先吃点垫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