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进山十分嫌弃地捏起落在肩上的鼻涕湿纸团一角,顶了顶腮,气笑了。
“小孩儿,你是不是皮痒痒了?”
姜禾年尴尬地露出八齿标准笑容,脚下飞快后退了一步。
“我可以解释!”
“手伸出来,”贺进山拎着加量不加价湿馄饨,抬腿往前。
姜禾年火速把双手背到身后去,又倒腾退两步,“贺爷贺爷贺爷,我们是过命的关系呢!”
贺进山扯唇优雅一笑:“不耽误我收拾你。”
姜禾年转身拔腿就跑,被甩手扔掉鼻涕纸的男人一把拎住了后衣领。
小鸡崽似的,轻松被提溜了起来。
“啊——妈妈救命呀!!”
……
果然原形毕露了!坏男人!
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呀,这就打手心了呜呜……
姜禾年捂住被抓着拍了两下手心的小手,直直瞪着贺进山的后背,撅着嘴,心里嘀嘀咕咕。
又低头掰开手掌心,仔细瞧了瞧。
怎么没红?
第二下明明可疼了呀!
贺进山突然停住,她没注意一头撞了上去。
“这就蓄机报复了?”贺进山回头瞧她,语气揶揄。
姜禾年立马怂怂地伸手抚抚他被撞皱的衣服,大眼睛眨巴,又吸了吸鼻涕,转移话题:
“贺爷~还卖不卖肉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贺进山眼皮微抬,回身又掐她脸蛋,“先吃饭,然后把埋汰小孩儿卖了。”
*
“红烧肉!”
“啊不不,换成土豆炖牛肉!”
“猪肉酸菜粉!我也想吃!”
“这个羊肉炒圆菜,圆菜是什么?好吃吗……”
“主食……主食我们吃面条好不好?”
姜禾年坐在木方桌上,扭身望着挂在墙上的黑板菜单,大款儿似的点菜。
那上头的价格,若是单纯以现代人的视角来看,实在过分美丽。
土豆炖牛肉,一角五分
猪肉酸菜粉,一角八分
馒头五分,素面一角
两人一共点了四菜两份主食,加起来才花了八毛八,外加六两粮票。
抢着要请客的姜禾年,美滋滋拿出自己挣的小钱钱,付了账。
少女坐在板凳上,双手托腮一脸期待地等着,还开心得直晃脚。
若不是眼皮微微红肿着,上翘的眼角还有红血丝,贺进山简直要怀疑二十分钟前哭得要冲垮龙王庙的模样是他的幻觉了。
真是小孩心性,情绪来的快,去得快。
前头还生分地喊贺爷,现在又小叔叔小叔叔亲近地叫上了。
“小叔叔~”
“你说,我们那些肉,能……多少钱?”
姜禾年身子歪过来,捂着嘴用气声问。
贺进山单手支着脸,指尖在桌上轻敲:“你猜猜。”
姜禾年估摸估摸,伸出来两根手指,“这样?”
……
雾林镇边缘,一处茂密的野林子里。
停着一辆牛车,旁边地上扔着几个大麻袋和几捆玉米秸秆。
最后一头猪被套上麻袋,抬上牛车,上头已经快堆满了。
两个一直低着头负责搬运的男人,熟练地拆开秸秆往上面铺。
一旁的王大强满意地拍拍手,走回来,从外套内夹层里掏出来一叠钱。
“来,点点?”
贺进山接过,直接递给姜禾年。
姜禾年盯着那钱,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但面上没丢份,淡定地接过,仔细数了两遍。
“四百二十块。”
她仰脸看贺进山,拿出两张大团结和两块钱,小声问:“多了二十二。”
来交易的路上,挨不住姜禾年黏人的追问,贺进山先告诉了她交易价格。
她空间里的这批猎物,一共能卖三百九十八块。
占大头的是两头野山猪,这时候的牛肉、羊肉都比不上猪肉精贵。
寻常农民家里养猪没什么像样的饲料,都是吃些野草烂青菜,条件好些的就混些红薯干和秸秆碎成的糠,喂养一年多,最重也就长到一百七八十斤。
按收购标准135斤,也够秤了。
一头生猪能卖七八十块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大多数家庭都只能完成国家“一户一猪”的派购任务,没有别的余力再养一头增收的。
雾灵山里的资源富饶,又没人敢进去,野山猪自由自在长得肥,小的那头都有两百五十多斤,两头刚宰没剖的野猪,一口价两百四十块。
山羊不值钱,三十多斤的成年公羊,也就卖八九块钱,黑市十二块,五头野山羊一共六十块。
余下的一头鹿、三只狍子、四只兔子,卖了一九十八块。
合计三九十八块,把姜禾年开心得差点大庭广众之下围着贺进山转圈圈。
现在王大强给的钱多了22块,这可抵得上城里正式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如果不是姜禾年算错了,就是这人有别的意思。
王大强捻了捻嘴角的痦子毛,阔气地笑着说:
“上午那事,是我们管理有疏漏,让小嫂子受了惊,这些算是赔礼,当然,也是代表咱们以后继续合作的诚意。”
“我知道姜爷是个有门路的,这些货,不管有多少,我们都能收,价格一定给够!”
姜?
姜禾年疑惑地动了动眼珠子,有些想笑,原来贺进山在外头用的假名是我的姓呀。
贺进山眉眼未动,只扯了扯唇,拿过那二十二块钱两指一甩,扔回王大强身上。
“拿去修门。”
牵着姜禾年直接走了,一如既往的酷冷又嚣张。
王大强在掌心拍着这几张钱,望着两人离开的身影,眼睛眯成缝。
“强哥,都装好了。”
王大强两指夹着钱朝前一曲,“二楞,你去盯着,看看什么来头。”
这个叫“姜山”的男人,上回是一头四百多斤的野山猪,这才没多几天,又搞来那么多大鲜货,他一定还有更大批的!
要是能把他的门道搞到手,自己这二把手是不是也能……
叫“二楞”的小弟离开后。
王大强把钱塞回兜里,吹着口哨吩咐余下的小弟:“先把那两头猪送到水泉村钱家去,老大的外甥后天要大办喜事,正急着要。”
“记着啊,要说这是花五百买的!”
载着超重货物的牛车,被缓慢拖动,发出艰涩的吱呀声。
老牛被鞭子重重一甩,才哞一声,拉着架子车出了林子。
王大强扫见那深深的车辙,叼上一根烟,纳闷:“操这死沉,那两人怎么运来的。”
又搓了搓鞋底的泥,啐一口:“那狗日的钱大海,娶个娘们非摆阔请全村吃肉,净给老子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