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进山依旧盯着那一处。
在电筒灯照下,侧脸线条凌厉紧绷,锋挺的眉眼沉肃,仿佛看见了什么超出理解的恐怖事物。
疾奔的德旺也突然停下了脚,一动不动,贯耳的风声随之骤停。
周围变得无比寂静,似乎虫鸣声都没了。
姜禾年眼前只有贺进山的脸是清晰的,余光之处一片漆黑,阴森无比,她不敢回头。
想象力开始不受控地野蛮生长,什么青面獠牙鬼呀,孤魂咒怨呀,山精妖怪呀,全往她脑子里挤。
幻化出一只站在她背后无声张牙舞爪的怪物,就等着她回头,一口吃掉。
姜禾年揪紧贺进山胸前的衣服,声音发抖,“……什么呀,你看见什么了呀?”
迟迟得不到回答,她后脖子发毛忍不住想回头死个痛快,腰却被贺进山的手臂圈紧,摁在他身前。
“别动。”
男人声音紧绷低沉。
姜禾年眼泪都被吓出来了,瑟缩着直往他身上贴,瘪着嘴,说话都有哭音了。
“贺贺贺进山……什什什、怎么了呀……”
贺进山缓缓俯下身,在少女的耳边吹了一口气,吓得她一哆嗦,才双臂环抱住娇小的人儿,贴着她的耳畔坏坏地低笑:“吓到你了吗?”
“……”
姜禾年反应迟钝地抬起头,嗓音还哆嗦着:“吓、吓我的?”
男人歪头,回以痞坏的一笑。
然后,被吓坏的小女孩揽住肩头,一个铁头功冲过来,撞歪了下巴。
“让你吓我!!!大坏蛋!!!”
*
“德旺!你这个帮凶!居然还会演戏了,配合着他吓我!”
“你们两个大坏蛋!”
“还有你!煤球!你不是一直面朝着那边吗?居然不给我报信,你和德旺也是一伙的,呜呜呜……”
姜禾年一手摁住煤球的脑瓜,一手扯住德旺的浓密的头毛,坐在狼背上哭唧唧骂了一路。
德旺咬着手电筒,迈着温柔小碎步,无奈地扭头看向被赶下来的主人,一双绿幽幽的狼眼里都是委屈。
你惹的人,你倒是管管,本狗毛都要被薅秃了!汪!嗷呜~!
贺进山走在狼的旁边,揉着被磕麻了的下巴,脚下迈过一根横生凸起大腿粗的树根,无奈笑着伸手揉揉姜禾年的脑袋。
“好了好了,怎么这么不禁吓。”
被姜禾年红着眼睛瞪了一眼,立马很有原则地改口。
“错了错了,小叔叔错了,没想吓哭你。”
深山密林里风大,没有贺进山坐后面挡着,姜禾年感觉四面漏风,全身凉嗖嗖的。
偏偏刚被人戏弄吓哭了,虽然是自己先吓人的,可是拉不下脸来。
她把手缩进冲锋衣的袖子里,重重吸了吸鼻子,偏开脑袋不理人。
这时,前方漫无边际的黑暗处传来各种动物惊慌的叫声,和踩断草茎的跑动声。
手电筒被德旺咬着,光线乱晃。
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
姜禾年心里害怕,腰背不自觉绷直了,想往贺进山的方向靠。
贺进山了然,低咳一声,微侧着身:“年年,还怪冷的,让我先上去?”
姜禾年又怕又冷,自然顺着台阶下了。
生气归生气,可不能真把贺进山给惹了,这夜黑风高的,要是他把自己扔在这儿走了,那她直接就能去见太奶了。
她踢了踢悬空的脚,咕哝:“快点,你太慢了,德旺都不耐烦了。”
无辜躺枪的德旺:……
我是你们play里的一环吗?
贺进山重新坐了上来,自然伸臂将人圈住了,“冷了,借小叔叔暖暖。”
自己逗哭自己哄,这感觉叫人欲罢不能。
说着冷的人,身上分明跟火炉似的。
姜禾年身上没一会儿就被烘暖了,伸手将德旺嘴里的手电筒拿回来,重新照向前方,别别扭扭地问:“要到哪儿去?”
“快到了。”
贺进山垂眸瞧她,伸指揩掉少女脸颊上凉掉的泪水,脚下一碰德旺的后腿。
“走。”
巨狼瞬间如离弦之箭扎入前方浓黑中。
穿过一棵十人才能合抱的参天大树,灯光所及之处,姜禾年眼越睁越大。
直到德旺自动停在一堵木桩围墙前。
渺无人至的雾灵山深处,原始丛林里,出现了一个100平方的木桩兽牢。
里头猪叫羊咩鹿儿跑,隔着围墙都能听到动物们无比躁动的动静。
因为狼王的到来。
面前十米长的围墙,高度大约一米五六,全是用新伐下来的树干树枝,就地打桩插进地里建成的,最细的都有碗口粗,互相间隔不超过十公分,形成了栅栏式的围牢。
在风声飒飒的漆夜密林中,充满了原始、野蛮、坚不可摧的神秘力量。
姜禾年坐在巨狼的背上,难以置信地移动着手电筒,光束在围墙上缓慢滑动,从缝隙里能看见动物跑动的身影。
一闪而过的鹿角,成群的羊脑袋,还有躁动地从栅栏空隙拱出来的森白獠牙。
“这、这是……”
少女喃喃开口。
身型挺硕的男人姿态随意恣肆地坐在狼背上,手臂松松揽在细腰间。
在少女目光未及之处,男人望着暗夜中的兽牢,眼神睥睨,周身桀骜肆戾的气势没有丝毫收敛。
他薄唇轻掀:“德旺的后花园。”
话音刚落,巨狼顿足,昂首,发出一声穿透山林的悠长嗥叫。
狼王的咆哮声低沉、凶猛、威严,如同野兽王国的号角,在黑暗中久久回荡。
森林深处,无数双幽绿的圆瞳望向同一个方向,继而群狼朝天,引颈长嚎。
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声震四野,让人心悸耳麻。
兽牢里,陷入一瞬死寂后,爆发出动物四散奔逃、撞柱的重重闷响。
这天夜里,姜禾年的空间,得到了五只山羊,两只野山猪,一头鹿,三只傻狍子,还有四只撞死在木桩上的肥兔子。
进货完毕。
待到下山,夜已深极。
得知贺进山明天要带自己去黑市,姜禾年兴奋得在被窝里直打滚,后院的两鸡一羊都睡打呼了,她还睁着眼缠人说话。
最后,躺在隔壁被褥的男人一言不发起身,掀了被子躺进来,直接“暴力”镇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