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你要不给那边通个电话?”
王建平把桌上的座机推过来。
贺进山摆手格开,“不用,都交代过了。”
早在一周前,贺进山已经到过镇上电话联系了军方,除了根据原主记忆里模糊的蛛丝马迹打探他被追杀的线索之外,就是给个地址收钱。
真没想到,他国内外上千亿的身家还没花,这就又要白手起家了。
连给小丫头买卷胶带的钱和工业券,都是拿野猪肉换的。
说出去都要给人惊掉大牙。
电话那头三个人说话跟排珠炮似的,话里话外都是让他要是伤能好就回部队,被他回绝了。
前国际top1王牌杀手雇佣兵·华国海市黑道掌权人,跑去部队里当兵?
跟在羊圈里养狼有什么区别?
这破烂村子里,有他更感兴趣的。
更甚者,那通话的几人里,跟他伤退返乡还被千里迢迢追杀有没有关系?
只要他不动,背后的人迟早会按捺不住,再次送上门来。
男人眼底浮现出危险又盎然的兴味,把王建平瘆得腰板都挺直了。
原先他总纳闷自己怎么在这姜家小儿面前有点犯怵,现在可算知道了。
这可绝对不是等闲的人物啊……
没想到他们花沟村这个山沟沟里,也能出来一个大人物。
“进山啊,你那草屋住不得人,队里给你安排一个空置的青砖房,看你喜欢哪?还有你看看队里有你想干的活计吗?你找个适合养伤的轻省活儿?”
王建平一通张罗,结果“媚眼抛给了瞎子看”,贺进山看似可有可无地点头听着,最后全给他拒了。
“山脚下那屋子,我住得很自在,清净。”
这给王建平愁得,下回要是京城再有来话,可怎么交代才好。
“进山啊,那你就没点队里能帮上忙的需求?”
贺进山蓦地一笑,“那确实是有。”
“来,快说!”王建平来劲了,“叔肯定给你办个又快又好!”
贺进山腰背微微挺起,手肘撑在膝头,说了一句话。
王建平听完直接石化了,好久才找回声音:“啊?你不是才……”
“啊!有人跳河了!!!”
“快来人!!姜家丫头跳河了!!”
外头远远传来妇女的惊叫声。
王建平豁地站起身,粗声嚷道:“怎么回事?!”
话刚出口,他眼前一花,队部办公室的木门哐当砸在砸在墙上 ,方才还悠哉坐在跟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愣了半秒,连忙跟着跑出去,正巧看见贺进山疾步跑向河边的背影。
那飞速跑动的大长腿,他就是打马都跟不上。
这……这他娘的叫腿时好时坏????!
花沟村里有一条清水河,河道最宽处能有二十几米,越往下游河道越窄,河水极清,蜿蜒福泽整个花沟村,村民们洗衣挑水都在这河边。
姜禾年的目的地就是这条河。
她一路避开人从仓库狂奔到这儿,心口和小腹的烧灼渐渐传到全身,让她双腿发软。
最后二十米几乎是听着潺潺的流水声跌跌撞撞跑过去的。
一个妇女打了两桶水,刚挑着往回走,就见前头一个身影直直走进河里,一头扎了进去。
这架势分明是要寻死!
登时扔下水桶,一边喊,一边跑过去。
清水河边缘水深不过膝盖,看着很浅,但实际越往里越深,还有暗流,有的地方甚至一个水性极佳的壮高汉子都能淹死了。
平日里小孩结伴到河里抓虾捞蟹的,不管哪家大人瞧见了,都得折了河边的柳条把崽子们通通抽回家去。
“哎哟喂闺女!快回来!做什么想不开啊!”
妇女站在河边招着手直喊。
天色昏暗,河中央飘着一截白色衣裳,跳河的丫头整个人都埋进水里了,两根红绳系着的麻花辫子在白布料两边飘飘荡荡的,看着可吓人。
把路过听见叫声过来的几人吓得够呛,正犹豫着急之际,一道高大的身影直直越过他们,冲进了河里。
一个大娘拍着大腿激动得直喊:“快快快!!那丫头怕要没气了!!”
这一切,姜禾年都毫无所觉。
她弓着腰全身埋在水里,冰凉的河水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像是处于即将喷发状态的火山表面被硬生生降了温。
耳窝里灌满了河水,水波声不断晃进她的耳膜,水流推着她不断往前飘,往更深更冷彻的河心里去。
细白的双手还紧紧揪着已经被蹭开了三颗纽扣的衣领,少女紧闭着眼,两腮鼓鼓,嘟成金鱼的小嘴,咕噜咕噜缓慢吐着气泡。
皮肤烫得让人想抓挠,挠破血肉的热,终于稍稍降了下来,可体内却好似有被压抑的岩浆在疯狂翻涌。
姜禾年不断揪扯着衣服,痛苦地闷哼出声,口鼻中立即猛灌进了水。
“咕噜咕噜咕噜……”
脚下勉强踩着的石头突然往前一滚,她身体失衡落入更深的水域,口中的空气瞬间被侵夺殆尽。
姜禾年在水中猛地睁开眼,双手双脚以标准的泳姿划动,想浮上去,可体内猛烧的虚热让手脚越发不听使唤,越挣扎越被暗流卷着往下陷。
视野中是颜色越来越深的水,脊背下是深处更诱人的冰冷。
仿佛有东西在她脑中鬼缠般絮语:沉下去吧,下面很凉快,你的内脏都要被烤焦了,你不疼吗?不渴吗?不想解脱吗?
疼。
渴。
想……
四肢渐渐无力。
在缺氧昏厥之际,姜禾年看见了自己散开的飘飘荡荡的发丝。
以及扎入水中,双臂划开深水,直直朝自己游过来的人。
贺、进、山……
男人紧锁着眉心沉肃焦急,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像是一道闪电劈中了她昏沉烧灼的大脑,已经无力漂浮的四肢又挣扎着划动起来。
转瞬间,贺进山潜游到了她近前,一把抓住冰冷的小手。
下一瞬,一股猛力将她从身后的深渊中拽了出去,粗壮手臂箍住她的腰,下巴被掐住,珍贵的空气从口中渡了过来。
“怎么样了?人呢?!!”
“后面跳下去的是谁?”
“没看清啊!”
转眼间天色已经擦黑,岸边聚了七八个人。
王建平站在水边左等右等,等不到人出来,心头大呼不妙。
这进山不会腿又不好了吧!
他连忙脱掉上衣,踢掉鞋子,正要泅进水里捞人,突然河心里“哗啦”一声响,有人破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