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山林里,山风阵阵,寒意愈浓。
小小的破木屋,或许曾经是哪个猎人在山里搭建的落脚点。
墙上挂着弓箭和生锈的砍刀,左边有一张简易的木板床,墙边一个粗糙的矮木柜。
柜子里还能找到几件长蘑菇的衣服和外伤药,把姜禾年折磨得嗷嗷叫的药油,就是其中一个。
四面漏风的小破屋挡不住冷风,屋里头冷得像入了冬似的。
姜禾年拒绝了那灰扑扑看不出原色的被子,努着脸挤进了贺进山怀里。
温度要紧,这种时候就不讲究什么授受不亲了,两人都互帮互助亲来亲去了,互相取个暖很正常嘛!
反正现在的贺进山是个退伍军人,军民一家亲,帮被冻僵的小姑娘暖和暖和怎么了!还能再充充电!
你看你看,他没拒绝嘛~
成功把自己洗脑的姜禾年,心安理得地窝在贺进山怀里,舒服地暗叹一口气,完全没发现男人低头噙着笑瞧她的眼神。
又得寸进尺把冷冰冰的小手也塞进宽大的掌心里,嘴里还给自己的白嫖行为美化了一番。
“小叔叔,我也给你暖暖手昂~”
“那真是谢谢你了。”
贺进山勾着唇意味不明地哼笑应声,虚拢的五指收紧,把冰棍似的细指完全包住了。
男人的体温好高,哪怕在温度骤降的山夜里只穿一件背心,身上也依旧热度勃发,简直就是天然的暖宝宝。
比面前的火堆还要暖人。
一口废铁锅做成烧火架,里面的柴火烧得通红,哔啵作响。
上头插着一只被剥皮剖肚烤得逐渐金黄的肥兔子,火舌燎在上面,热油不断滴下,发出滋滋响。
烤兔的味道飘满了整间小木屋。
姜禾年猛吸鼻子,香迷糊了,眼睛直勾勾盯着那肥美诱人的兔腿。
第八次问:“熟了吗?”
贺进山低头瞧她那馋样,好笑道:“再等等。”
姜禾年手臂抵着饿瘪的肚子,咽了咽口水:“噢,好吧……”
“饿坏了?”
姜禾年眼巴巴瞧着,舔了舔嘴巴,言不由衷道:“还行,我再等等,烤焦一点更香。”
贺进山捏捏她微微嘟起的腮帮子,转移她的注意力问:“右腿上怎么回事?”
姜禾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她抽出手,弯腰把垫在贺进山腿上的裤腿撩起来。
他揉出来的红已经褪了,药油还在发挥着效力,热热的,小腿上这一块那一块摔出来的青瘀边缘散开了一些。
不过,贺进山问的是别的。
姜禾年的小腿上布满了像蜘蛛网的浅色红痕,看着像是要褪色了,这会儿又比他刚看见的时候更淡了一些。
姜禾年得意地晃了晃脚丫,轻笑着说:“这个可是我吓跑那家人的关键法宝。”
“前几天我在书上看到一种传说中的植物,说是敷在身上可以生肌养骨、去疤消痕,可神奇!”
“今早,我在玉米地后面那小块荒地草丛里见着一株长得好像的,就拔了一株碾成泥敷在腿上试一试,结果给我痒痒坏啦!”
她说着还挠了挠腿,仿佛对那痒心有余悸。
“等洗掉之后,腿上就都是这些红道道了,麻麻肿肿的,不过也没什么其他问题,我就没管了。”
“正好他们想坑我嫁给那个傻子当保姆,我就直接装腿坏了,染了怪病,吓死他们。”
她晃着细条条的小腿,语气还蛮得意。
怪不得早上小丫头鬼鬼祟祟地蹲在那头捣鼓什么,原来是瞎折腾把自己给药倒了。
贺进山眉心微拧,伸手把她的裤腿放下去,又自然地把小手包进掌心里。
“下次别往自己身上试,笨不笨。”
“神农尝百草,不都这样嘛。”
姜禾年混不在意地晃晃脚,完全没吸取教训,扭脸仰头看他,“我是想着或许你能用上呢,书上说得可厉害,谁知道找的是假货。”
贺进山低眸对上她。
半晌,突然开口:“你觉得我的腿还需要那些?”
他的眼睛是墨黑色的,很好看,深邃的眼底似乎藏着什么。
姜禾年怔了怔。
突然反应过来,她最近都没看到过贺进山的腿了,他在外人面前走路也是一天比一天恢复的模样。
村里人都暗地里讨论,他那腿究竟能不能好,还是要落下残疾。
她很清楚,贺进山的腿已经无大碍了,但一直避免去想,他是不是跟她一样,身体也延迟着穿越过来了。
就像她忍着不去深思,现在这个会拿着她的汗巾带上狼追踪到几十公里之外去找自己的人,这个抱着自己的人,是没有记忆的贺进山。
还是贺爷。
她害怕。
“小叔叔,我饿了。”
鸵鸟姜禾年如愿得到一根皮酥肉嫩油亮亮的烤兔腿。
她舔舔嘴,肚子立即十分配合地咕噜了两声,正要张大嘴来上第一口。
突然顿住了,视线从金黄的兔腿上移开,瞥向木屋角落。
蹲在巨狼背上的毛绒兔砸正瞪大眼睛盯着自己,它微微直起不存在的腰,两只前爪揪着。
一人一兔突然僵持上了,气氛微妙。
姜禾年感受到了,它骂得很难听。
大概不是“怎么可以吃兔兔”这么简单,起码有一些国粹c语言。
哎呀,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小叔叔拿着弓箭出去一会儿就提溜回来一只死兔子。
这荒郊野岭夜黑风高的,找口吃的不容易呢。
姜禾年眨巴眨巴眼,在犹豫要不要就这么直接得罪了带自己找到两株人参的煤球兔姐。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直接把烤得焦香的兔腿怼到了她嘴边。
“吃。”
那鲜香的油直接就滋溜进了嘴里,太美了!
姜禾年听话地“被迫”张嘴咬了一大口,嚼得腮帮子鼓鼓,两眼放光,好吃到差点把舌头都吞了。
那头,毛团子浑身的毛都炸了,发出不满的“吱吱”声。
骂得非常脏。
姜禾年腮帮子又顿住了,漂亮的眼珠子犹移。
贺进山眼皮一扫躺在旁边悠闲舔爪的狼王,后者立即弹起身,伸爪就把蹬腿就要冲出去的毛团子摁住了。
在主人“友善”的视线中,狼爪又挪了挪,把兔子塞进自己的皮毛下,严实压住了。
姜禾年惊叹,兔姐真是有点东西啊,虽然不修边幅毛乱飞炸,没想到竟然这么讨狼的喜欢。
这要是在林子里,坐在巨狼的头上,那岂不是雾灵山山脉横着走。
啧啧啧。
本质小八卦精的姜禾年,直接磕到了,美滋滋又咬了一口兔腿。
不愧是十年经验的炊事兵,没有任何佐料的烤兔都能做得香成这样。
姜禾年看贺进山的眼神,简直要发光。
她吃了两个小兔腿就饱了,剩下的全进了贺进山的肚子里。
吃饱了心情好,要是能拿出一瓶酸奶来解个油腻就更好了,可惜了。
姜禾年还不敢把空间这么要紧又离奇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山风呼呼吹。
小小的木屋内被篝火隐隐照亮。
食物残骸油星扔进火堆里,火烧得更旺了。
姜禾年靠在贺进山怀里,全身暖洋洋的,越来越自在。
她拿过布袋子,把被撕烂的书页全倒在腿上,就着摇晃的火光继续整理。
女孩微垂着脑袋,发绳早不知在什么时候掉了,两根麻花辫散开了,头发变成慵懒的微卷披散在肩头。
她安安静静的,跟方才吃烤兔时兴奋又快乐的样子又不一样。
贺进山靠坐在木墩子上,抱着她,垂眼无声看着。
“这是我妈、我亲娘留下的,被撕坏了。”
姜禾年在一堆碎纸里找出一块三角纸片,拼在扉页,抚摸着上面被撕开的名字。
“我本来想去镇上,买胶带把它贴起来的……”
她的声音小小的,听起来很低落。
贺进山感觉心里像被轻挠了一下,有种古怪的不舒服。
他抬起手,还未碰到姜禾年的头发,她先扭回头来。
“小叔叔,我要离开姜家。”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不想跟他们一块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