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木门,隐约能听见村子里大家伙互相招呼着出门的动静。
姜禾年回头看贺进山。
“那、我先走了。”
男人坐在昏暗的屋内,看不清表情,也没说话。
姜禾年没好意思再开口向一贫如洗的人薅半支蜡烛,只兀自又点点头,安安静静地出去把门掩上了。
没事没事,空间里还有一小截呢,等走远一点再拿出来用。
她揉揉眼睛,用力盯着眼前仿佛蒙了雾的乡村夜景,轻叹一口气。
早知道会沦落到这种连路灯都没有的年代,我一定从小就把胡萝卜当饭吃。
低头拍拍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抬脚往前走,自我安慰道,反正天黑,别人也看不见。
毕竟来回走过几十次了,姜禾年也不至于睁眼瞎到走一步绊一跤。
贺进山住的草屋位于村尾山脚的半坡上,左右都没有邻居,倒是有几间废弃倒塌的牛棚,周围大树很多,到了夜里十分僻静,要往外走将近一百米才有住人的屋舍。
姜禾年大睁着眼睛往下走,心里仔细回忆着到哪里会有矮坑,又一次顺利避开一处洼地,她停住脚,特地回身伸脚探了探。
得意一笑,果然没记错。
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转回身继续往下走,刚一落脚,强者就大呼不妙!
踩到圆滚滚的石头,右脚出溜出去了!
还没来得及挥舞双手保持平衡,黑暗中后背无声伸出一只手拎住她的后衣领,轻而易举把她提到了一边。
姜禾年瞪大眼,大气都不敢出。
僵硬地“咔咔咔”扭着脖子回头,看见身后的一堵高大黑影。
半晌,没忍住埋怨地伸手打人。
“干嘛呀!吓死我了!”
贺进山扯扯唇角,轻松攥住小鸡仔似的手腕。
“是准备一路滚到村子里去?”
姜禾年鼓着腮帮子,凶巴巴地瞪一眼看不清脸的男人。
“瞪谁呢?”
“……”
“努嘴也没用,我看得清。”
脸蛋又被粗粝的指腹掐住。
“小瞎子,嘴还挺硬。”
软乎乎的脸颊肉手感十分不错,贺进山被取悦到了,捏着又玩儿似的晃了晃。
姜禾年完全敢怒不敢言。
这家伙,这家伙百分之一万是那个贺爷,不可能会错的了!就算没有记忆,也不耽误他爱欺负人的本性!
一想到这,就得骂一骂那个死番薯了。
破烂系统,害人不浅!
“窝、我不是小瞎子!”
姜禾年坚持了一会儿才脖子后仰,把脸颊肉救了出来,心疼得用掌心轻轻揉了揉。
什么牛马力气,这么大劲……
要不是看在以后还要找你充电续命的份上,我就把你这样那样,再这样那样。
姜禾年自个儿夜盲睁眼瞎,就老觉得别人也一样看不见,当着贺进山的面,捏着拳头,小恶魔复仇的小表情一个接着一个。
贺进山垂眼看足了瘾,才又拎着炸毛小猫往左边小岔道走。
姜禾年回过神,十分能屈能伸地又挂起好脸色,睁着大眼睛仰脸问:“你也去吗?”
“不是走这里诶,应该走那边——”
“你脚下有蛇。”
“啊!”
姜禾年惊叫一声,双腿一蹦跳到贺进山身上,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催促。
“哪里哪里?!在哪里!走走走快走快走!”
贺进山单手托住她的腰臀,噙着无声的笑,继续往岔道走。
姜禾年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低头瞪大眼警惕地盯着黑乎乎的下面,感觉自己身处的海拔好高,小腿在半空中晃悠晃悠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小声问:“蛇、蛇走了吗?”
贺进山停住脚,脖子后仰,和她对上视线。
夜色中,这双眼睛黑亮亮的,像闪着波光的黑曜石猫眼。
“在你脚上缠着。”
声音里的笑意没藏着。
姜禾年条件反射就要惊叫着把自己的小腿踢飞,察觉到那笑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小不点甩着麻花辫子,脚步重重地踩着草地,走在前面。
小短腿支棱得飞快,步步生风,仿佛一夜之间拥有了夜视鹰眼。
怎么叫都叫不住。
踩到小石子差点崴脚了,都闷着不吭声,越走越快,几乎是真要一路滚到村子里的派头。
完。
逗过了。
贺进山勉强克制住脸上的笑,长腿走快两步跟上。
姜禾年听见声,也暗自咬牙迈开腿加速。
“嘶。”
男人忍痛的闷哼传来。
她脚步一顿,耳朵悄悄竖起来。
没动静。
悄悄侧头看一眼。
看不清。
姜禾年:“……”
她抿着唇转回来,“你干嘛。”
贺进山微伸着右腿,垂眼看着她。
姜禾年提起一口气,半晌别别扭扭地埋怨:“腿没好,你跑出来做什么。”
身体倒是诚实得很,走回来抬手扶住了男人粗壮修长的手臂。
“你这么沉,摔了我可接不住你。”
“骨头还没长好,你就乱来,等以后长歪了变成铁拐李,看你怎么办。”
半晌见身边的人没应声,语气又软了软。
“是不是很疼?”
贺进山低头看着努力搀扶着自己的小矮子,眸中微动。
只见,夜色之中,高大英俊的男人面上无波无澜,薄唇一掀就是毫不犹豫的:
“疼。”
要是不看脸,还真以为他在强忍伤痛呢。
“那你还乱来。”
姜禾年立马底气更足了,手上搀得更紧,扶着高出自己一个半头的男人往前走。
两人踩在浓密的杂草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在看书,会想办法彻底把你的腿治好的。”
“唔…再给你做一个去疤膏?昨天有看到一页是讲这个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几种药材。”
男人眼里蕴起笑意。
抬起手臂搭在累得开始小喘气的小女孩肩上。
“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伤?”
姜禾年顿住,有些心虚,“不是说了嘛,我这个人就喜欢多管闲事,乐于助人。”
“我一天不救人就不舒服。”才怪咧!
“不是因为我是你未来姐夫?”
姜禾年眉心微蹙,抬起头,“不是已经退亲了吗?”
难道姜艳秋已经知道了他腿没废,又反悔了?
贺进山勾起唇,把压在女孩身上的重量收了,手臂一勾,带着要把自己扶着往树上撞的人拐了个弯。
“当然退了。往这走,小瞎猫。”
姜禾年摸摸鼻子,就着月光看这条完全避开了人的乡间小路。
“你怎么知道这条路的?绕老绕去,我都绕晕了。”
“怎么说我当兵之前也一直住在这儿,你不知道?”
危险危险危险!
姜禾年皮立马紧了。
“我我眼神不好,从来不往这些地方走的。”
贺进山看破不说破,勾着她的脖子,一路提溜着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