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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起身,洗漱完坐到妆镜前,霁芷妍有点迷茫。

卸妆拆掉发髻她自己没有问题,可是梳头她好像没有学过--在流浪的那几个月她都是随便扎着辫子,到了淮州城住进余蓉府里,每日都有婆婆或者小丫头帮她梳好简单的发髻,可是现在她身边还有那么多护卫,一路可能还要见到官员,这可如何是好。

晏景烨从外头端了放着早膳的托盘进来,就看见坐着叹气的人儿。

“怎么了?”

霁芷妍放下手里的梳子,朝他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我不会梳头……”

晏景烨笑了起来,放好早膳走过来,手指轻轻穿过她如瀑的发丝,故意逗她:“那可怎么办?派人把若竹接过来?”

霁芷妍陷入沉思,她不想带若竹就是因为看得出若竹对谭伯的外甥有点情愫。

谭伯的外甥管着府里的护卫,是不能离府的,而且他也到了谈婚的年纪了,谭伯没有儿子,把他当成亲子看待,一直把他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

霁芷妍问过若竹,她不想让那男子迫于自己的势力才接受她,霁芷妍便没有向任何人开过口,想着让他们自然认识相处,若竹那么好,没有男的会不喜欢她的。

可若是若竹现在同他们外出这一年半载的,那人结识了别的人,岂不是要让若竹伤心了。

现在……怎么自己没有想到要找陈婆婆学一学呢!

她还兀自烦恼,没注意到晏景烨用梳子把她的头发梳顺后,拿惯了刀枪的手拨弄几下,便在头顶分出了几缕拿在手上。

霁芷妍:?

晏景烨专心致志,不敢分神看她,用比研究兵书还要严肃专注的样子,动作缓慢又谨慎,居然在她头上“变”出了她闲时最常梳的单螺髻,鬓边两缕垂在颊侧,显得她一张嫩白小脸更如巴掌大小。

霁芷妍目瞪口呆,看着镜子里的人小心翼翼地在发髻上簪上珠花,又斜斜插了一支簪子,然后才松一口气,站直了看向镜子。

他当然不如陈婆婆,可能连若竹都梳得比他好,但是若不是专门找了婆婆学习,怎么可能还会给女子梳发。

霁芷妍一时说不出话来,晏景烨见她盯着镜子看,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开口:“时间来不及,我只学了最简单的,化妆描眉也来不及学……”

回过神转头,霁芷妍看着他有些紧张的样子,握着他的手冲他笑了笑,声音甜甜的:“你什么时候学的呀?”

晏景烨大手抚上她的笑脸,“若竹说你不肯带她一起出来,想请我帮她说话,就说你出门在外没人服侍,连早起梳妆都是问题。”

“那你怎么不让我把她带着?”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不带上她,但是既然是你的意思,我自然是不会反对。”

“所以你便找了陈婆婆去学?”

晏景烨想起陈婆婆诧异的表情,教学时的小心翼翼,其实他在真正上手之前也不是特别有信心,好在梳好的发髻还算过得去。

霁芷妍抿嘴笑了,现在每跟他多相处就会多发现一点他的好,只有她能感受到的那种温柔贴心呵护,有时候甚至让她怀疑身在梦中。

巡视只是他们出行的目的之一,每到一处晏景烨都会带霁芷妍逛一逛,虽然他十多年一直奔波在外,却从来没有这种闲情雅致去认识这片山河,许多风土人情都是跟霁芷妍一起了解的。

出了京城,百名护卫就被分成几个小队做不同的装扮,免得他们一行人声势浩大,气质又不同凡响,引起别人太多的注意。

晏景烨有时候会牵了马过来教她骑马,偶尔也会进车厢里陪她坐着聊天,每到一处落脚,霁芷妍摊开纸把见闻写下来,跟着晏景烨的奏折一起送入宫中,但凡有她没见过的有意思的东西也要挑一些方便送的,一箱一箱地送回去。

因此他们一路上走得极慢,到了暮春,也才到他们重逢的川江。

彼时晏景烨震惊于她的突然出现,简单了解了她发生的意外后,心中隐秘的心疼和后怕交织着。可霁芷妍对他十分冷淡,并不愿意跟他接触,他知道她是因为新婚夜的事情伤心愤怒,无可奈何也不敢有什么奢望,后来回忆起来才发现自己当时十分痛苦。

川江的风俗同京城已经有很大的不同,这里的人热情奔放,如同当地的食物一样热烈又鲜活,霁芷妍完全被感染了。

她对当地的特色食物颇有兴趣,往往被辣得面红耳赤,下次还要再吃。

她大声笑闹,跟客栈里的伙计和旅客说笑时眉飞色舞,说到兴起还手舞足蹈起来,一点都不似养在深宫中的骄矜的贵人。

川江人在家时,家中女人的话语权比其他地方的女人都大,在房中听到楼下的吵闹声,霁芷妍便推开沿街的窗,趴在窗台上看哪家的婆娘揪着自家男人教训,有时候那男人不经意抬头看到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在兴致勃勃地看他的笑话,冒出一点男子气概来,又很快被婆娘打压得抬不起头来,霁芷妍觉得有趣,笑嘻嘻地看完他们都走远了才罢休。

到了夜里,霁芷妍枕着晏景烨,想起白日看到的场景,揶揄道:“你见到那男人,会觉得他丢了你们男子的脸吗?”

晏景烨笑着摇头,想了想跟她讲起自己小时候还在奉天城时,母亲是如何在家里当家做主把家里的田产打理得蒸蒸日上的,父亲虽然不曾因为犯错被母亲打骂,但他依然大小事都听母亲的安排,也会心疼母亲的辛劳,每日为她下厨,睡前为她洗脚按摩……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平心静气回忆起年少时父母的恩爱,因为有她在身边,那些记忆深处的画面重新被上了色彩,染了温度,他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直到霁芷妍慢慢睡了过去,他低头看着她,侧脸轻轻贴上她光洁的额头,带着笑也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