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前娄贵妃还在煊巍楼哭哭啼啼。
三十年前苍玄王子拓尔来使时,娄清卿就跟他互生了情愫,碍于身份不能公开,本来娄高驰想让拓尔向先帝请求赐婚,当时并没有适龄和亲的公主,娄家再设法让先帝收她为义女,就可以将她赐给苍玄王子了。
就在计划的前一夜,当时还是皇子的霁帝却在举办宴会的花园里偶遇了娄清卿并对她一见钟情,直接在宴上便提出要纳她为侧妃。彼时娄高驰只是四品官,不像现在位高权重,只能就这样接受了旨意。
可娄清卿那时却已经跟拓尔私定终身了,进宫半个月就发现自己有孕,她不敢声张,直到七个多月后生下儿子,先帝大喜过望,只当她是早产,亲自赐名为煊。
娄清卿也不是没有想过就这样隐瞒下去,可是过了十几年她才发现娄高驰一直同已经是罕王的拓尔有联系,回忆起多年前的浓情蜜意,又想到自己始终无法取代皇后的地位,若是能够得到苍玄的助力,让他们的儿子登上皇位,她便能够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她选择向娄高驰和盘托出。
本以为娄高驰会责骂她,没想到过了一夜,娄高驰便让人传信,要她暗中出宫相见。
她便在聚福楼见到了暗中潜入京城的拓尔,十几年过去,他越发雄姿英发,见到她的时候还能一眼把她认出来,霁玉煊除了高挺的鼻子没有半点像他,特别是性格,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告诉他,他们有个儿子。
拓尔虽然吃惊,但是听说她们母子在宫中备受冷落还是很心疼,为此他接受了娄高驰的合作,毕竟若是大宣的未来皇帝是他的血脉,这天下终将会是苍玄的。
从此他们只通过娄高驰联系,拓尔偶尔会托他转交一些礼物给她,她听说拓尔受了伤也将御赐的补品偷偷送出宫。拓尔战死后,他的儿子阿荼佩曾经来信说父王已经把事情告诉了他,阿荼佩和霁玉煊是亲兄弟,以后一定要同坐君王之位。
可是现在阿荼佩已经死了,亲王鹰季是拓尔的堂兄弟,他并不知道霁玉煊的身世,而且现在的苍玄已经气数将尽,不能为他提供任何助力了。
“煊儿,你离皇位仅剩一步之遥,那么多人冒险在帮你,一旦失败,你和母妃,还有娄氏一族都将死无葬身之地,那些追随你的人也会被赶尽杀绝,你不能心慈手软啊!”
娄清卿哭得几乎要晕厥,霁玉煊瘫坐在椅子上,木然地看着宫人扶她去休息。
霁芷妍就躺在他旁边的榻上,手脚被绑住,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还没有醒来。
中北两营已经分别在将领娄隆和郑定胜的带领下赶到,同东西两营形成对峙之势。
晏景烨看起来很冷静,虽然收到暗卫传信时不小心打碎了杯子,但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暗卫来问含元殿里的人是不是要分出来去寻找霁芷妍时,他还是决定命他们守好含元殿。
她没有被带过来逼自己退兵,霁玉煊也迟迟不出现,可能是他们自己产生了分歧,在这个情况下,她应该会想办法劝说霁玉煊。
中北营兵力加起来有两万五,是他们一万余人的两倍之多,宫中大部分被霁玉煊和娄贵妃掌控着,羽林卫的战斗力也比禁卫军更强,差距明显,不能轻举妄动。
霁芷妍醒来时,还没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手脚都动不了了,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却没有其他动静,她咬牙睁开眼睛,就看到霁玉煊呆呆地坐着。
“你不是,皇帝的孩子。”
这句话在她脑中炸开,霁玉煊确实跟父皇不太像,但他眉眼像极了娄贵妃,因此也没人质疑过。这种事当然很难猜到,连霁玉煊本人也不一定愿意接受。
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霁芷妍眯着眼睛痛哼了两声,假装刚醒来。
“好疼……”
霁玉煊看着她沉默了一下,突然拔出放在桌上的剑朝她走来。
“别杀我!”霁芷妍慌张大喊,“我不想死……”
“我本来是不忍心杀你的,可是现在……”霁玉煊蹲到她面前,“你不得不死了。”
“你相信她说的吗?我根本不信!”霁芷妍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他眼里看出不忍。
可他只是冷笑:“没有一个母亲会撒这种谎!”
“如果是真的,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你,要看着你伤心失落那么久?你对父皇有怨言,可是你还是爱他的,你还是想要得到他的认可的,不是吗?因为你现在不愿意弑父,她只是为了让你痛下杀手才这么说的,如果你杀了我,杀了父皇,她再告诉你这一切是假的,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霁玉煊怔怔的,“你说的,好像有道理。”
“你别杀我,你只要把我绑起来带到晏景烨面前,让我去跟他说,他会退兵的。”
“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我,他一定会救我。”霁芷妍觉得自己口干舌燥,舔了舔唇努力说道:“如果我死了,他才真的会杀进来不死不休。”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帮我?”霁玉煊似乎不想相信她,但是手中的剑已经缓缓放下了。
霁芷妍喘着气,“因为我不想死。你说得对,不管谁坐那个位子,我还是九公主,这一点不会变。你说哥哥已经死了,是真的吗?人死不能复生,可我才十七岁,我想活着。”
她的泪汹涌,边哭边说得一抽一抽的,偷眼看霁玉煊神色莫测,似乎有些动摇的样子。
“我知道娄贵妃一定会要你杀了我,因为她丝毫不在乎我,可是我们是亲人啊,你不会想杀了自己的妹妹的。”霁芷妍抬起手想去碰他,“哥哥,她只想当太后,她根本不在乎你的身后名!”
霁玉煊后退一步没有让霁芷妍碰到他,摇着头:“不,母妃不会这样自私……”
“那她怎么能这样逼你呢!”霁芷妍缩回手,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哥哥,她是不是让你服用了不好的东西?”
霁玉煊突然如受重创地全身颤抖起来,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耳朵轰鸣声持续不断,他似乎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痛苦内外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