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玉宸好不容易把妹妹哄到止了泪,跟着霁芷妍到晏景烨房外,见他已经睡了过去,便只看了一眼,没进去了。
他在前厅坐下,喝了口茶,又问起淮州城的事——这段时间他已经听了许多,但还是觉得不够,好似要让霁芷妍把一天十二个时辰发生的点滴都讲过才算好。
前日来听霁芷妍提了一下虞袅,虽然没有细说,但他回去左思右想,总觉得有些别扭,今日得了空就又跑来,让霁芷妍再多说一些。
霁芷妍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想着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想必他们每日每夜都寝食难安,也不嫌弃他婆婆妈妈,还是耐着性子同他讲了。
“等等,不对不对。”霁玉宸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你说,那虞袅说是因为我要学的东西太多,顾不上音律这一科,才辞行离去的?”
“是呀!我记得哥哥小时候就是要学很多东西吧,上午有夫子讲课,下午还要同父皇或者舅舅对谈,还要练字,连我也不能天天同你玩耍。”
“可是我直到及冠之前都还有跟着先生学琴啊……”霁玉宸想了想,迟疑道,“我记得虞先生大概是在十一年前请辞的,说是他同乡来信说家中父母年迈多病,他年轻时浪荡不堪,年岁大了才觉后悔,便决定回家奉养双亲。”
“我记得虞先生离开得十分突然,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我都没有合适的先生,还是舅舅托人到江南寻了宫羽先生。”
霁芷妍这才察觉出问题,但是虞袅为何要撒谎呢?记得蓉姨说过,虞先生离开京城就孤身一人到了淮州城,并没有什么需要他奉养的父母呀?
“哥哥,你知道虞先生那时在京中可有什么熟人?”
“熟人?”
“是……或许是师兄之类的?”
“不曾听说。那时,舅舅替他在宫城外租赁了一座小院居住,服侍的人也都是舅舅选的,他隔日进宫两个时辰,其他的时间都是自由的,他几乎每日都在院中抚琴饮酒,也不曾听说他有什么来往密切的朋友。”
当时蓉姨说的分明是虞先生有位师兄还在京城中,并且有自己的产业,还是交友广泛的人物!
兄妹二人同时为这差异巨大的信息陷入茫然,若竹来到廊下时便看到他们各自呆呆坐着,也不说话,也不喝茶的样子。
“殿下,奴婢有事禀告。”
霁芷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招招手让她进去。
“启禀太子殿下,公主殿下。”若竹福了福身,脸上难言喜悦,“魏先生到府里来了,说是找到了或许能让驸马恢复得快一些的药。”
兄妹二人腾地同时起身,快步往外走。
“快走快走!”
魏廉这些日子一头扎进旧纸堆里,拼命收集翻看市面上所有能找到的医书,又托人到西南边寻找记录了苍玄药草的书籍,终于让他找到了关于一种叫噬心根的药草中毒症状的记录,他同纪南星共同研究,调配出新的一副药,虽然不能保证完全解毒,但一定比现在用的偏保守的药方有效得多。
他在晏景烨头上扎了两针,把晏景烨唤醒,同他讲了自己的发现。
晏景烨看到新熬出的药汁颜色更加浓黑,味道也十分刺鼻,但他毫不犹豫地接了药一饮而尽,放下药碗才看到霁玉宸霁芷妍两兄妹脸上如出一辙的牵挂表情,心里不由一软。
他朝霁芷妍笑了一下,想开口安慰他,一大口泛着黑气的血直接涌了出来,撑在床沿的胳膊一软,整个人摔趴在床边。
接下来的一炷香时间里,晏景烨又接连呕出几口黑血,血腥味往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钻。
霁芷妍吓得想上前去扶他,被霁玉宸紧紧拦住,她抬头看魏廉和纪南星两人,发现他们的表情比之前都要轻松,才渐渐平静了一点。
若竹打来热水时,晏景烨的脸色比卧床的时候还要好一些,薛简把他扶起来靠在床头,让小丫鬟进来收拾一下。
魏廉和纪南星先后上前给晏景烨把了脉后都很欣慰地点点头。
“阿烨,感觉如何?”
晏景烨在呕出第一口黑血的时候也是很紧张的,不过很快他就感觉到呼吸舒畅了许多,胸口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直堵着,翻江倒海吐完之后,整个人都舒服了。
“好多了。舅舅,我这是解了毒了吗?”
魏廉朝霁玉宸和霁芷妍拱拱手,“两位殿下,阿烨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先前喝的那碗药已经把毒拔除了九成,只剩一点余毒再慢慢根除即可,没有生命危险了。”
霁芷妍露出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真诚的笑,刚刚她真的吓得魂飞魄散,要不是哥哥抓着自己的力道够大,她都已经冲上前去了。
她看向晏景烨,发现他也在含笑看着自己,突然觉得耳热,赶紧把视线移开了。
霁玉宸也终于放心了,迫不及待就想进宫去告诉霁帝这个好消息,于是他嘱咐了两句好好休息就走了。
魏廉和纪南星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笑呵呵地约着去酒楼喝一盅,也告辞了。
下人们收拾的收拾,吩咐厨房做些菜,不多时就跑了个干净,房间里就剩半躺着的和揪着手指站着的两人了。
晏景烨笑着看她:“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霁芷妍抿了抿嘴没有回答,她挪动脚步走近了两步,仔细看着他的脸色,确认他真的看起来好了太多,在他眼神注视下很快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没……没有……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妍儿……”霁芷妍转身之际,身后响起了低哑的一声,“过来。”
霁芷妍只觉得头皮发麻,双腿霎时有些僵硬得动弹不得,“怎么了?你要什么,我让人送进来。”
“我要你过来一些。”晏景烨没有打算给她逃跑的机会,他微微起身,朝霁芷妍伸出一只手.
“妍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