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上工的时辰,贺家的大门站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赵媒婆拿着红手绢,嘴角撇着,“贺老太太,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我这都说好了的,现在您孙儿人怎么不见了?”
她可是收了女方家里的钱,这人啊,她一定要说出去。
贺依冉站在贺奶奶的身后,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外面的人。
“赵媒婆,我孙儿没有答应,这事就算了吧。”
贺承殊跟宁萱走前就已经和贺奶奶说清楚,贺奶奶不管怎样都会听他的话。
赵媒婆身后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有妇人,他们都是女方的叔叔和婶婶。
说起来,李子村那对父女也是过得凄惨。
脑子不好使,住在破烂的茅草屋里,还要给所谓的亲戚做活。
吃不饱穿不暖,瘦骨嶙峋,两个苦命人。
这不,他们想把那闺女卖出去,换个五十块钱,以后说不定还能继续吸贺家的血。
这青砖房他们可是眼馋的很啊。
一个妇人走出来,眼神朝四周乱瞟,“贺老太,我们可不管,是你们贺家托人来说的,闺女我们也带来了,你们快把五十块钱彩礼拿出来,省得耽误时间。”
瘦得能看出骨头的少女被妇人推出来,她傻傻地笑着,头发乱的跟鸡窝一样,年龄大概与贺依冉差不多。
她嘻嘻笑着,“钱,钱。”
贺奶奶面露难色,她的上半生平安顺遂,从未与人吵过架,也从未与人红过脸。
“赵媒婆,我只是托你看看,并没有答应。”贺奶奶说道。
赵媒婆白了个眼,“贺老太太,您就认了吧,这可是你托我说的。”
不管贺奶奶承不承认,这人都要被留在贺家。
“就是!你们贺家这么不讲理的吗!”
“果然是坏分子!”
“不管咋住,这五十块钱都得拿出来!”
“反正人给你们了!”
“……”
其他几个妇女也七嘴八舌起来,把贺奶奶说的抬不起头。
贺奶奶一时气急攻心,剧烈咳嗽起来。
贺依冉连忙为她拍着背。
桌子上的药已经透凉。
贺奶奶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贺依冉急的额头冒着汗。
“奶奶,深吸一口气,慢慢来。”
小江村的人在那看着热闹,谁也没有上前为她们说话。
只留下一老一少在那面对唇枪口舌。
贺奶奶终于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贺依冉气得小脸通红,她站到贺奶奶前面。
扬起小脸,“都说了,我哥没有同意,哪有你们这样强买强卖的!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双手也紧握在一起。
一群人透过大门打量着贺依冉。
“老贺家的闺女现在出落的这么水灵了!”
“有几年没见了,确实啊!”
“那又怎么样,坏分子,照样没人要!”
“村里挺多光棍的,肯定有人要。”
“能生就行!”
贺依冉自然也能听到一些话,她的脸色开始发白。
她还记得之前她差点被人欺负,要不是她哥她恐怕就活不下去了。
他们都是坏人!
赵媒婆才没有理会外面的人,红手绢一甩,“贺老太太,人留这了,赶紧拿钱吧,我也好交代。”
两个妇人直接把那闺女推到贺奶奶身边。
她疯笑着,看到了桌子上的药,黑黝黝的,好好玩。
她一把拿过来,直接倒在嘴里。
“好苦!呜!”
她手舞足蹈着然后哭起来。
贺依冉护着贺奶奶,不让她靠近。
哪知她把杯子砸在地上,破裂的碎渣割破了贺依冉的脚腕处。
鲜血顺着那里往下流,一刹那的痛让她忍不住想要呼出声,她憋住眼泪和声音。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一道和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如清风一般。
贺依冉看向门外,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身着白衬衫,看起来很温柔,也很干净,跟村里的其他男人一看就不一样。
她眼里划过疑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替她们家说话。
不应该离得远远的吗?
“就是!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不上工了吗!”宋枝华厉声说道。
门外的一群人对他们白眼。
其中一个妇人更是直接骂道:“关你们知青什么事!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都是废物,干活也干不来!整天浪费粮食!”
宋枝华没有给她面子,“一群多大的人了,为难个老太太和小姑娘,也不知道羞不羞!”
她和陆行舟今天分的活在一块地里,于是结伴而行,路过贺家的时候就看到这幅场景。
再怎么说,贺承殊也是她的恩人。
而且,她真的是忍够了这群碎嘴子的人!
那妇人气得指着她,“这是我们村的事,你一个破知青管屁啊!”
骂着还不得劲,她还想动手,村里其他人也没拦她。
陆行舟见状连忙站到两人之间,对着看热闹的人说:
“大队长刚刚就在喊怎么没人上工,大家还是赶紧上工吧,免得耽误了拿工分。”
妇人呸了口唾沫,“这次就饶过你!”
宋枝华瞪着她,谁怕谁啊!这种日子她早就过够了!
凭什么要忍着这些人!
人群里一些人也开始和稀泥,“好了好了,大家散了吧,上工去,不然拿不了满工分了!”
小江村里的人渐渐离去。
但贺家院子里的赵媒婆和李子村那家人还不打算离开。
宋枝华没有犹豫,直接进了院子,“你们还不走吗?”
赵媒婆认识她,甩了下红手绢,眉毛动几下,“宋知青,我好心劝道,你别多管闲事,不然以后在村里混不下去可别怪我!”
她赤裸裸地威胁着。
宋枝华眼里闪过厌恶,“赵媒婆,早就解放了,现在可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回事!要是贺家不同意,你们硬来,可是犯法的!还是说你们的思想没有转变?”
这个时代谁敢承认这些,赵媒婆脸上立刻绷起来,“宋知青要是再乱说,我就不客气了!”
身后的几个壮汉和妇人面露凶色。
谁家男人多谁家就有话语权,他们家在李子村地位可是赫赫有名!
宋枝华刚想要再说什么,就被陆行舟拦住。
“婶子,贺家都说的够明白了,您这么明白事理肯定不会胡搅蛮缠吧?”
赵媒婆看着那么帅的小伙夸自己,脸上笑起来。
语气也好上几分,眯着的眼睛里全是精光,“陆知青,你怕是不知道,这是老贺家自己答应的,跟我可没有什么关系,我可做不了主。”
贺老太太又咳嗽起来。
李子村那闺女好奇地盯着她。
贺依冉额头的细汗慢慢汇成汗珠,顺着白皙的皮肤流下,一双明眸里盈着晶莹,她太没用了。
她哽咽着说:“我们家根本没有答应!”
泪珠再也忍不住缓缓落下。
陆行舟微微蹙眉,这件事不好办,他们毕竟是知青,与贺家没有什么关系,顶多是多劝几句。
不过,这么久了,贺承殊人呢?由他出面是最好的。
空气有些剑拔弩张。
一道声音打破了这种氛围。
“哈哈!哈哈!”
李子村那闺女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她拍着手看贺奶奶仰头喘气,似乎是见到了什么好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