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青神情恍惚走出御书房,脚步虚浮,险些绊一跤。待她堪堪站定住,迎面吹来一阵风,冷得她打了个寒战,宁子青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这才清醒了许多。
苏衍七见她脸色惨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关切地上前询问:“青青,你怎么了?是不是陛下对你……?”
他话未说完,便被宁子青一个眼神制止了。
苏衍七眉头微拧,心中不由得为宁子青和霍云诀的处境担忧起来。
他早已从婉妃口中得知,霍云诀今日被曜帝罚了杖责。
他和婉妃比宁子青先一步来到御书房,却一直被晾在那里,没有得到曜帝的传唤。
宁子青抬眸,茫然地看了苏衍七一眼,又望向婉妃哽咽地问道:“婉妃娘娘,四殿下他……伤得严重吗?”
婉妃眼睛泛红,听到她的话,心中更是一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颤声说道:“我还未见到阿诀,他就被抬出宫了。我本想求陛下让我去照顾他几日,可……陛下……却不肯召见我。”
婉妃心中焦急如焚,抿着唇角,轻声啜泣起来。
身旁的张嬷嬷忙递上帕子安慰她:“娘娘,您不要着急。陛下先前已经命太医在明德殿给四殿下诊治过,上了药,才让人送回府中去的。您就放宽心吧,殿下他会没事的。”
婉妃点点头,接过帕子擦干净眼泪,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苏衍七也担心霍云诀的伤势,正要过去安慰婉妃两句,吴公公突然走出来宣旨。
“苏衍七接旨。”
苏衍七立即跪倒在地。
“陛下圣谕:苏家郎君苏衍七,才情出众,温文尔雅,品性高洁;阿照公主,端庄秀丽,贤良淑德。二人自幼指腹为婚,乃天命所归,良缘既定。
“今朕特下此旨,命苏衍七与阿照公主,于三日后行大婚之礼。望二人能恪守妇道夫道,永结同心,白头偕老,绵延子孙之福泽。钦此!”
苏衍七眸中一怔,愕然地回过头去张望宁子青,对曜帝突如其来的旨意感到十分意外。
宁子青侧着身体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眼中满是悲戚。
就连婉妃都大吃一惊。
“陛下为何如此仓促赐婚?礼部挑选的吉日不是还没有选定吗?”
吴公公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回婉妃娘娘,陛下体恤七郎君年岁已不小,是时候娶妻成家立业了。阿照公主此次又突遭横祸,还险些让陛下误解她。幸得四殿下顾念与七郎君的手足之情,为他和阿照公主抱不平,冲动之下难免犯了点错,惹得陛下不快,这才稍稍惩戒了他。”
“不过,娘娘请宽心,四殿下伤得并不重,休养些时日便可痊愈。陛下还让奴才转告娘娘,苏家喜事将近,虽略显仓促,但陛下历来器重苏家,已着令尚仪、尚服、尚宫三局的人出宫协助苏家筹办婚礼。娘娘大可放心。”
吴公公特意咬重“放心”二字,婉妃瞬间心领神会,明白曜帝这是在警告她,不得插手过问苏衍七与宁子青的婚事。
看来,曜帝已然知晓了宁子青跟霍云诀之间的关系,才会有此一举。
婉妃心中哀叹,替霍云诀、宁子青两人感到惋惜的同时,又觉得庆幸。
庆幸他们三人之间的情感纠葛,终于没有掀起更大的波澜,就此尘埃落定。
她之前虽然一直不赞同霍云诀和宁子青在一起,但每当看见霍云诀爱宁子青爱得那么痴狂,甚至不惜冒着风险为她出头,因此得罪了朝中不少人,婉妃每天都很担惊受怕。
她希望苏家安好,可她更希望霍云诀平安无事。
如今,事已至此,他与宁子青的缘分已尽。
一旦宁子青顺利嫁进苏府,即将成为霍云诀的表嫂。
他们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婉妃只盼霍云诀能够放下宁子青,尽快走出来。
在那之前,大婚的事,还得想办法瞒住霍云诀才行。
婉妃思及此,收敛了神色,对吴公公颔首道:“本宫知道了,陛下对苏家的厚爱,本宫感激不尽。”
她转而提醒苏衍七:“七郎,还不快接旨,叩谢陛下隆恩。”
苏衍七思绪复杂,担忧地看了一眼宁子青,面露难色:“姑母,我……。”
宁子青打断他的话:“七郎君,你接旨吧。”
苏衍七一愣,疑惑地盯着神色黯然的宁子青追问:“青青,告诉我,是不是,陛下逼你了?”
吴公公听后,脸色骤变,急忙解释道:“七郎君,慎言,陛下怎会逼迫阿照公主。这都是与阿照公主商量过后,她亲口同意了,陛下才下的这道赐婚圣旨。”
苏衍七根本不相信吴公公的话,他接过圣旨,站起身去拉起宁子青的手,打算带她闯御书房。
“青青,跟我去向陛下解释清楚,请他收回成命,我们不成亲。”
吴公公被他的话惊了一跳,紧张地拦住两人劝道:“七郎君,千万不可冲动,圣旨已下,抗旨可是大罪啊!”
婉妃也急了:“七郎,你这是做什么?陛下赐婚,这是何等殊荣,岂能当作儿戏。”
苏衍七郑重道:“姑母,等我向陛下禀明缘由,他会理解我们的。”
婉妃惶恐之下,厉声斥责他。
“七郎,你糊涂!违抗皇命,你是想让整个苏家都陪葬吗?”
苏衍七哑然失色。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宁子青,反握住苏衍七的手催促道:“七郎君,我们回去吧,大婚的事,还需要筹备很多东西。”
苏衍七眼里闪过诧异,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了心意,要顺从曜帝这样的安排。
苏衍七张了张嘴,试图说服宁子青和他一起去求曜帝开恩。
却又听到宁子青气馁道:“七郎君,算了吧。陛下,他什么都知道,我们……反抗不了的。”
苏衍七眸光忽地一沉,恍然大悟,他紧紧盯着宁子青那张苍白、伤心欲绝的脸,干燥的喉咙微微滚动了几下,终是放弃了内心的挣扎,心情沉重地攥紧宁子青的手道:“青青,那我们走吧,我送你回侯府。”
苏衍七无奈地牵着宁子青要离开。
宁子青却“扑通”一声跪在了吴公公面前大声恳求道:“公公,请您进去帮我向陛下求个恩典吧,我还想见四殿下一面。”
吴公公为难地连连摆手道:“阿照公主,这可使不得,您先起来再说。”
苏衍七见状,也跟着跪了下去:“烦请公公替我们通禀一声,我们只是想去看看四殿下的伤势如何。”
“这……。”
吴公公正犹豫间,殿内传来了曜帝冷肃的声音。
“朕准了,你们二人稍后可与婉妃一同前去探望老四,但只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记住,见了老四,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们心里最好有个数。否则,朕绝不轻饶!”
宁子青心里一喜,与苏衍七叩谢了曜帝。
曜帝又补充道:“婉妃这几日就留在老四那里照顾他吧。等苏衍七、宁子青的婚事办完了,你再回宫。朕还会指几个得力的嬷嬷前去教导,服侍他们,你就不用操什么心了。待他二人新婚之夜后,这些人会随你一同回来复命。”
婉妃神情一凛,听出了曜帝的言外之意,只得恭敬应承。
苏衍七和宁子青也明白了曜帝的心思,脸色变得愈加凝重。
由于时间紧迫,三人向曜帝行了告退礼,快速离开了御书房,赶往霍云诀的府邸。
而一直在宫门口等候的宁子骏一行人,早已被内官告知曜帝有旨意下达,让他们先行回宁侯府准备接旨事宜。并告知宁子骏,稍后宫内自会派人护送宁子青回去。
因此,当宁子青出宫时,便与他们错过了。
宁子青只好上了苏衍七的马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