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迎春睁开眼,就看见启瑞祥,他坐在榻边,那油灯忽明忽暗跳动在他脸庞,他皱着眉,看上去忧心忡忡,好像颗布满泪痕的琉璃珠,很需要人保护。她心悸颤抖,手指攀上他手背,轻唤了声‘少爷’
启瑞祥闻声回头,脸上的阴影不见,换成了明朗的笑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梭迎春起身,靠在榻上,腰间垫着枕头,她笑问道:“有忧心事啊?”
“嗯”这个字他从鼻音里发出来,有几分慵懒、蛊惑,他垂着眼帘又有几分可怜。梭迎春有些着迷,慌忙的避开眼睛,不自然道:“说说,我给少爷排忧。”
启瑞祥从怀里拿出来,放到梭迎春手上。梭迎春吓了一跳,“少爷,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若让顾倾城知道了,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你的。”
“你打开看看”
梭迎春颤抖着手把它拿起来,拉开看,“空的?”她震惊、不明所以。
“是,浓儿给的”启瑞祥苦笑:“她要我在合适的机会让顾倾城知道这东西在我手上。”
“少爷,不可”梭迎春着急的抓着他的手:“顾倾城手下能人异士居多,我又受伤,其他人武力都不高,怎么保护得了你,她到底想干什么?”
启瑞祥安抚着她:“别担心,郭吮回来了,他功夫不错,是一大助力。”
“少爷,这太危险,她到底想干什么?你又为何要答应她做这鱼饵”梭迎春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祈求道:“少爷,我们回霖农吧,不要神灵了,好不好?”
启瑞祥苦笑,只怕不行了,她既然做到了这一步,又给自己明说了,只怕早就打算好了一切,现在哪还有自己选择的余地。
这些话是不敢让她知道,她本来就受了伤,若她再忧心,对她恢复伤势也不利。启瑞祥笑道:“你放心,浓儿与我联手,她是作了万全之策,而我也是作足了准备。”
“少爷”梭迎春见他越说得轻松,她就越担心:“浓儿她早已经不是以前的浓儿,她现在的心境、计谋都不差,而且我觉得她不可信,少爷,别去。”
“你好好休息”启瑞祥抚着她的发丝安慰:“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你要相信你看人的眼光。”
梭迎春低头不语,启瑞祥拍拍她的头就走了。
阳光熙熙攘攘,透过窗户,懒懒散散的照射进屋内。文芳慢慢睁眼,看见光影挽着窗沿,斑驳在榻帘上。她愣了愣神,好一会儿才转头,便见顾倾城笑盈盈的望着自己,他道:“醒了”
文芳‘刷’的起身,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自己一直躺在顾倾城腿上,她瞬间脸红,把头转向另一边。
“怎么了”顾倾城噗嗤笑道:“难道还害羞了,都老夫老妻了,还脸红,难道是小别胜新婚。”
“谁跟你老夫老妻”文芳说话轻,又有些别扭,听起来很是娇嗔。
顾倾城听得心花路放,一把揽过她,在她脖颈边蹭了蹭,呼着气吐在她的耳轮:“当然是芳儿”
文芳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羞得脸更红,像要滴血似的,她便挣扎着要起身:“顾倾城,放开我。”
顾倾城搂得更紧了:“你为追着我来这里,就是放不下我,想时时刻刻伴在我身边,以后,我不管到哪里都带着你,好不好。”
文芳抵不过他,被他紧固在怀里是半点动不了:“你先放开,等下伤口又裂开出血了。”
顾倾城松是松开了,但他在松开的那一瞬间,他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啵’的一声,那叫一个响。
文芳的手立刻在脸上蹭着擦,瞪着他生气道:“顾倾城,你是流氓吗。”
“是啊,但我不太敢对你耍”顾倾城歪着头看着她,神情晦暗不明。
榻一面抵着墙,文芳想出去,就要跨过顾倾城的腿。顾倾城看出来了,但他不让,反而把脚立起,装作不知道的说:“我听说你昨日他浓儿打了一顿,是为什么?。”
“让开,我要出去”文芳不答他的问题,跪坐在榻上,撇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顾倾城当然不让,起身把她圈在怀里,轻声哄着:“她可是你的眼珠子,宝贝的很,你舍得打她,那她定是犯了很大的错误,是什么呀,给我说说。”
文芳推了推他,又不敢太用力,怕他肩膀伤口再次受伤,推不动,就转身背对着他:“她一个小姑娘能犯什么错,没打,吓吓她。”
顾倾城眼里尽是凌厉,心里冷笑:“看来从文芳这里下手也是不行的,要告诉她浓儿拿了凉州布防图,只怕她是不会信,还要怪我污蔑她了。”
“主上”庞清在外敲门,听声音有些急。
文芳连忙从顾倾城怀里爬出来,缩在角落。顾倾城看她那但小样忍不住的好笑,他下榻,整理了衣衫,再把榻帘放下来,才唤庞清进来。
“主上,找到将军了,我们猜测何凌也在哪里”庞清担忧道:“救下将军容易,但要带走何凌怕是难,这川印盆地现在的掌权人怕是不会让我们带走他。”
“现就薛将军,以他为主,其他人能顾就顾,顾不了就算了”顾倾城言语冷冽、残忍,满腔得必在志得:“不管谁是这川印盆地之主,我们都先礼后兵,兵不见血刃得夺得最好,但鲜血铺路,一踏而溅而来也是一重威严,让他不敢在有不臣之心。”
这话血腥淋淋,让文芳不自觉的一个冷战。而庞清听得澎湃,血液都沸腾了,恨不得立马拿上刀去拼杀:“是,主上,我等随时待命。”
“还有”顾倾城声音虽轻,但听起来阴冷,像一股阴风吹到人后背,让人恐惧,不敢回头看清:“救出薛将军后,看他的情况,看手下的伤势,若是可以,撑着梭迎春重伤,一举歼灭。”
庞清单膝下跪,垂头郑重承诺:“主上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
“但不可强求,都要活着回来”顾倾城这话说得温和,脸色比刚刚还郑重,仿佛是真的在担心他们安危。
蛊惑人心,这也是帝王之术。但在文芳耳里,这就是虚伪、自私。待庞清走后,她立马扒开榻帘钻出来,高声问顾倾城:“你想做什么?要杀启瑞祥吗?”
“你担心他”顾倾城皱眉,见不得文芳露出半点关心启瑞祥神情,他很生气,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一把扯过她,温和的声音像长满荆棘的花藤,刺得人生疼:“也是,你一来,他便又给你送了一件当年一样的披风,看来他记得这件事,你也记得。怎么,你到这里来是为他吗?或者他会来这里是因为你们相约。”
“你胡说”文芳拍打顾倾城的手,想让他放开自己,可他就像就没有知觉般,就是紧抓着不放,文芳有些急了,大声争论:“顾倾城,你松手,你这样让我害怕。”
顾倾城松开了,他嘲讽道:“也是,你喜欢温柔的人,我阴冷、恶毒。启瑞祥就不一样了,他随时一副好脾气模样,遇再大、做再狠毒、在无人道的事,他都是那样温和,你就喜欢的他这样人。”顾倾城突然转身,声音冰得掉渣:“你这个肤浅的女人,看到人家长得好看,你就移不了脚,那是不是他向你笑笑,你便要跟着他走了。”
“顾倾城,你混蛋”文芳大吼,声音盖过了他。
“我是混蛋”顾倾城眼睛通红,笑呵呵的说:“当年你难道不是因为他才离开我的吗?与他见面以前,我们都是好好的,你与他才见一面,你就抛下我而去。”
文芳委屈得很,眼眶红红,她看着顾倾城,从不知道他这个人如此无理取闹、不讲道理,还阴晴不定:“顾倾城,我们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为何离开,我清楚,你也清楚,现在也没必要胡乱攀扯。”
顾倾城愣神。
“你让开,我要出去走走”文芳从他身旁经过,被他一把抱在怀里,然后一下扔到榻上。背上撞得很痛,文芳眼泪一下就出来了,还没来得及起身,顾倾城就先欺上身来。他跨坐在文芳身上,大大的手掌中居然能禁锢住她的两支手,她极力挣扎,挣得脸儿通红。
“顾倾城,你想干什么,你放开我”文芳满眼的戒备刺得他心更怒,他捏着她的下巴,便重重的亲了上去。
文芳手疼,下巴也疼,嘴巴也疼,真是一点也动不了,突然,一股咸咸的味道侵入喉咙,她咽了咽,还暖暖的,这是血…
顾倾城也察觉到了不对,他抬起头来,盯着文芳的嘴唇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像在思考,然后又用手指擦了一下。看着指尖上鲜红的血,他脑袋在那一瞬间空白,傻傻的问她:“这是…什么,是血吗?”
“不是,是水”文芳冷着声音说道。
他又擦了一下,把指尖放在鼻尖闻了闻,颤着声音说:“你出血了。”
“嗯”
浅浅的一个字,让顾倾城全身发冷:“怎么可能,你是神灵,又不是凡人,出什么血。”说完,期许的看着文芳,希望能有一个放心的解释。
“你先松开我,你这样让我不舒服”文芳淡淡道。
顾倾城弹的松开,像现在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随后,他看见文芳手腕、下颚都有很深的掐痕,便想到在凉州时,那时自己对她动粗,她的手腕上也留下的很深的痕迹,很久才消。
文芳见顾倾城眼睛跟着自己转,今日怕是不好搪塞过去了,想了一下才说:“我近日身体不好,所以有时候才会留下些伤痕,但是无事,你别担心。”
“当真??”
“嗯”
见顾倾城还是满眼疑惑的看着自己,她便摔碎一个茶杯,捡起碎片,在手腕上划了一刀。
白皙的手臂上,一条弯弯曲曲的划痕,很是惊心碍眼。顾倾城紧盯那条伤口,只见伤口未出血,只是一瞬息,便愈合了,他碰碰直跳的心渐渐平静,身上血液流动,全身回暖。他激动的抱着文芳,一会儿笑一会儿。
“我没想过杀启瑞祥”顾倾城声音明亮:“只是想捣毁他在这里的据点,减少他在这里的势力,芳儿不要担心,我知你心善,他又与你相识,你定是不会让他死在你眼前的,是也不是?”
“是,顾倾城,你真了解我”
“只盼芳儿心里永远有我”
梭迎春这几日受伤,启瑞祥都没有休息好过,所以今日睡得沉、睡得久,是沉重的敲门声惊醒了他。
敲门的声音急促,更是逾越的规矩,启瑞祥眼睛微眯,心惊“不是自己人”。他沉声问:“是谁。”话音未落,那人便推门而入,急急道:“启瑞祥快走,顾倾城找你的据点了,这会儿已经派人过去了,梭迎春受伤,你身边没有可用的御者,万一他要对你不利,你无力还手,快跟我走。”
“你有这么好心”启瑞祥沉脸看着他:“只怕你姿阳术也巴不得我早死,难道你忘了当年之事。”
“此一时彼一时,以前我们是对手,现在我们是盟友,单靠我的势力或你的势力,谁能平安走出这川印盆地”莫渊很急,就差点上前拉他了:“你为梭迎春想想。”
“是要我们到你哪儿去?”想到梭迎春,启瑞祥动容,但仍是满脸怀疑道:“万一你与他害我呢?”
“只怕他不屑”莫渊满脸嘲讽:“他手下有个叫刘能的人,他也是御者,而他的御力是天雷之力,县里称它为自然之力,而且是排名靠前的力量,你觉得,你我之间谁人能与它抗衡。 ”
莫渊叹气,更嘲讽道:“我亲至凉州,目的就是带走神灵,但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平安回到姿阳术,所以我此刻救你,不过是多一层活着回去的把握,以前见面还是仇人。”
“走吧”。
“我去喊梭迎春。”启瑞祥如风般走出了。
“君主,我还以为说不动他呢”琴格紧张的拍拍胸口。
“活着,这是人的本能,他启瑞祥在疯,也不可能面对死亡还那么疯”莫渊道:“再说,他与梭迎春之间感情很复杂,他不会看着梭迎春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