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航路前半段阿拉巴斯坦，滂沱的大雨中，克洛克达尔曾经的属下波尼斯正跪伏在一个背生羽毛的怪物面前，温顺，卑微，没有了平日里的傲骨。
“我该叫你波尼斯，还是织梦者，加洛？”
鸟首人身的怪物声音嘶哑，就像是两块橡胶相互摩擦发出的声响，尖锐刺耳。
大量的黄沙在它身前凝聚散灭，化作了数个微小的尘暴，不断扰动着潮湿的空气。
而波尼斯却全然不敢去抬头去看眼前之景，始终谦卑地将头颅抵在地上，身躯颤抖地像山地里颠簸的马车。
他认识眼前的这个怪物，外面的人喜欢叫它沙鳄鱼或者沙祸，悬赏金二十亿，四大祸乱终焉之雨的高层干部。
但波尼斯知道，这些被贴上去的标签都是那个男人，不，那个与他们不是一个维度的生物的恶趣味而已。
在私底下，波尼斯更喜欢叫它为...
造物主。
凭空捏造了织梦者数万年历史的造物主，轻而易举抹除织梦者以撒意识的神明，将声名显世的雨国·埃阿克斯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幕后之人。
因此，每次面对操纵克洛克达尔身躯的加维尔时，波尼斯总是惶恐至极，以至于总是忘记思考与丧失言语的能力，仿佛是在面对无法匹敌的天敌一样。
“无趣，你总是这样，每次都不回答我的问题。”
加维尔有些失望地放弃了戏弄波尼斯的想法，这个属下自从目睹了他将以撒的灵魂格式化后，就变成这样了。
明明他自认为对创造的诅咒造物平日都蛮好的。
“这次叫你来，只是为交代一件小情而已。”
“去将终焉之雨也拉进两周后发生在马林梵多的战争里。”
“我相信，这对于你来说并不是难事，对吧...”
加维尔一边漫不经心地吩咐下任务，一边伸出手感受着连绵不绝的雨幕，那隐藏在水滴之中的微弱意志，在他的探查下无所遁形。
说完之后，加维尔临时降临于此的主意识回归了本体，只余留下分神遗留在克洛克达尔的空壳里。
而波尼斯则是继续在泥泞的地面上长跪不起，没有人知道，在他恢复平静的面容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
“加洛，你这个卑贱的铁元素亚种，你忘记了织梦者的荣誉吗！”
“背弃诺言的杂碎，你...”
已经化为废墟的终焉之雨本部里，波尼斯现在很郁躁，没有耐心听埃阿克斯喋喋不休地辱骂，直接将扭曲成钢刃的手臂插入了埃阿克斯的咽喉。
他知道，这样并不会杀死与人类身体构造截然不同的织梦者，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只为了让埃阿克斯这只落败的虫子安静一点而已。
而在他身边，多默以及其他两位织梦者则是发出了愉悦的嘶鸣。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为何波尼斯会提前对埃阿克斯出手，这与他们说好的不一样，但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埃阿克斯早已让他们厌烦。
所以当波尼斯与克洛克达尔突然对埃阿克斯发难的时候，他们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隔岸观火。
在正义的二打一下，埃阿克斯这位让世界政府头疼的祸乱之首就此被拿下。
整个过程毫无波澜，集火偷袭一套秒了，没什么好说的。
但对于埃阿克斯而言，则是愤懑不已，明明有了一个足以振兴族群的机会，还有了一群听命于他的同族的手下。
荣耀与野望交织在一起，本该是梦幻般的一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而在埃阿克斯彻底安静下来，狼狈地被钉在地上之后，多默蹲下身来，一边轻轻戳刺蹂躏着埃阿克斯，一边将头颅直接扭到身后，有些好奇地看着心事重重的波尼斯。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连十年的时间都等不了。”
“明明说好，在十年之约完成之后，我们再对欧奥·圣·斯这个水元素亚种出手的。”
随着多默的询问，其他两位织梦者也是适时看向了波尼斯，倘若他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那么接下来，躺在地上的就不止埃阿克斯一个人了。
没有人喜欢意料之外的变故，哪怕他们乐得于此也不行。
背弃诺言的同族，没有任何信任而言，故因此就不再是他们之中的一员，而是要被排斥的异类，一如埃阿克斯这个借着约定胡作非为的织梦者一样。
而波尼斯则是有苦说不出，加维尔在他灵魂上设下了限制，让他无法将关于加维尔的一切事物说出来。
但命令已经下达，他又不敢违背加维尔的旨意，在左思右想之后，他决定直接对埃阿克斯动手，苦一苦这位背锅的怨种，然后将这件事情蒙混过去。
可多默等人并不是占据海军那三人那样的暴躁织梦者，他们相对更加理性，在借着波尼斯发泄完怒火之后，他们就要开始下一步清算了。
双标并不只是人类的特权。
而随着波尼斯继续保持着沉默，气氛开始逐渐变得焦灼。
多默等人眼神也愈发变得危险，波尼斯口干舌燥，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事实无从说起，那就只能编造了，可留给波尼斯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他甚至都能感受到，无数游离的元素正在疯狂往这里汇聚，好似下一秒就要把他轰成渣滓。
终于，在支吾了半天后，波尼斯放弃了追求完美闭环的谎言，闭上了抖动不停的眼睛，面如止水。
既然寻常的骗术漏洞百出，那么就用一个足以猛烈冲击多默等人心神的说法，将他们拖入到混乱之中，然后就能忽悠过去了。
‘没错，只要说出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一刻，波尼斯一边在心中不断自己打气，一边怀揣着莫大的勇气，缓缓睁开了双眼，嘴角微微抽搐着大声喊道。
“两周后，海军将处决黑胡子马歇尔·d·蒂奇，届时这个世界上的强者将汇聚在一起。”
“这是个绝妙的机会！”
“我想要将血肉胚胎植入那些强者的体内，然后诞下更加强大的子嗣。”
“组织才刚刚起步，埃阿克斯绝对不会同意我们去参与那场战争之中的。”
“所以我才选择对他出手的！”
“不要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没错，我就是要和人类繁衍铁元素亚种族群！”
说到最后，波尼斯声嘶力竭到面目狰狞，身躯都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而现实也如同他想象的那样，在他表述完自己想要和人类诞下子嗣之后，多默等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对于他们而言，波尼斯的宣告就好比修女与鱼，这已然脱离了欲望的范畴，来到了哲学的境地。
用自己纯洁的触手与人类纠缠在一起，光是想象这个画面，便足以让多默他们作呕。
倒不是他们对于人类有偏见，其实在他们眼中，女帝波雅汉库克抛却果实影响，也不比丑陋的黑胡子漂亮到哪里去。
左右不过植入血肉胚胎的温床，诞下的也都是血脉不纯的劣种。
可问题是，他们本就不是同一种生物，审美根本无法统一到一起。
也是基于这个原因，织梦者很难对人类产生繁衍的冲动。
换句话说，人类难道会对人类之外的动物起性欲吗？
而现在，波尼斯却在仅剩的同族的见证下，完成了独立宣言，令在场的三人肃然起敬，敬而远之。
毕竟这种跨越物种的禁忌，着实让织梦者感到害怕，数万年前都没有多少这种与其他生物繁殖的事情。
按照原定的计划，他们本来打算无性自我繁殖的，虽然会导致元气大伤，但也更加能让他们接受。
可他们没想到，加洛已经走在他们前面了，而且很远。
就这样，在波尼斯社会性死亡之后，多默等人放过了他，并同意参加两周后的处刑。
只是在他们远去的方向，风里还夹杂着一些，诸如铁元素亚种是否天生变态，以后是否将他们这一族裔与织梦者切割之类让波尼斯想要去死的话语。
在那淅淅沥沥的雨中，波尼斯神色灰白，双眼失去高光地跪倒在地，宛若一个失去灵魂的空壳。
“我的声誉，已经碎成一地残渣了...”
而一旁的埃阿克斯更是委屈，他的肢体全都被折断，根本无法拔出插在发声器里的钢刃，只能如同一个破布玩偶一样被丢在了地上。
哪怕是拼命蠕动血肉，他也无法发出一点声音，只能在内心里无能狂怒。
‘岂可休！’
‘混蛋加洛！’
‘你早说你是为了族群延续！’
‘我又没说不答应参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