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月被常羲女帝收做义女后，便是昆仑山的第十三个月亮。
从此得了出入昆仑山各地的自由。
说是自由，但不管去到哪儿，都会有化了形的精怪们哧哧嘲笑。
“看呐，就是她，用身体换来一个义女的身份。”
“蓬莱岛来的灵童，不付出代价，怎配来我们昆仑山。”
“神仙的位置，有谁不想要呢？她还有个貌美的弟弟，肯定也很会用手段，听说吉月公主对他青睐有加。这对兄妹真会攀高枝。”
“是吗？怎么我听到的是雪月公主？”
……
待到弥月和玄夜长大了一些，夜月的高台上就慢慢变得不自在起来。
尤其是吉月，雪月和冰月在天空当值的那三个月。
冰冷的月辉化成透明的身型，绕着玄夜打转。
“夜，你说，我的样子美吗？”
“夜，来与我玩呀！”
“夜，天亮了来我宫里找我！”
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对这些扰人的光影不为所动，依旧看自己的书简，偶尔和弥月说说话。
弥月的神色却越来越凝重。
这样直到整个冬月过完，他们俩来昆仑山已经快五年。
新一年的庆典，各路神仙们司职的位置需要重新调整。
温清辞再次来到了昆仑山，等待职位的任命。
再见他，弥月神色淡薄，“父君。”
“是夫君。”温清辞皱眉纠正。
弥月撇过头。
“父神。”玄夜出声解围。
温清辞答了个“嗯”，看向弥月，“为夫说过，过些时日便会来接你。不要使小性子。”
“父君，如今我已是神位。是走是留，由不得您。”
温清辞神色一变，眼前的婷婷少女，吐出的话语竟是如此冰冷又尖锐。
“月儿！这便是我教你的？！不要忘了，夫君是你的天！”
这句话，是温清辞捏造弥月时灌入的神力。
是印在神魂上的咒术。
如今再拿出来说，依旧让弥月无法反抗。
场面一度尴尬。
好在典礼快要开始，他们分三路而去。
温清辞站在候选的小神席位中，神色冰冷，亦不与旁的小神小仙互动。
而玄夜混迹于旁观的小妖灵童中间，看弥月一脸不快的站在昆仑山仙子的队伍里。
原来……她与父神是这样不得不纠缠的关系。
难怪父神敢把她留在遥远的昆仑山。
只因弥月永远在父神的掌控中，跑不掉。
***
大典开始。
到了任职环节，司礼的神官一个一个念过去。
肥差早已内定，都是职位和司职的神明一起报出。
而那些悬而未决的职位，要么偏远，要么清水，要么是谁也不愿接手的脏活儿。
几厢比较，偏远的最先被挑完，接下来清水的也还凑合，至少先占个位，后期再谋求调动。
待到只剩无任何神明想要的职位时，温清辞还没有被任命。
几个相对好一些的位置又被挑走，轮到温清辞，司礼的神官问，“掌管罪恶的恶神，你可愿意接任？”
温清辞沉默。
众神的视线投向他，连唱职的神官都感受到了压力。
可温清辞依旧沉默。
坐在高台上的天帝开口，声音庄严肃穆。
“座下的这位，莫不是对神职有轻慢之心？”
此话带着极重的威压。
温清辞忽然笑了，“怎会，正好我的分身也在此处，这个位置就由她替我坐了吧！月儿！”
众神的视线又转移到了弥月那里。
……
让天帝的妻子常羲的义女，做恶神。
这位自蓬莱仙岛而来的小神，真的十分明白什么叫做反制和羞辱。
女帝常羲用替身的事情并非秘密，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谁敢明言？
但今日温清辞用分身一词，暗暗点明了此事，亦堵住了攸攸之口。
谁敢说不允许用分身？那根本就是和女帝过不去。
天帝和女帝神色平静。
但司礼的神官明白，此事需要妥善处理，否则让天帝和女帝丢了颜面，自己没了官位事小，失了神魂才是事大。
“弥月神女，你可愿？”神官将烫手山芋丢给弥月，同时心中默念。
神女，你千万得拒绝，否则今日之事连累的可不止我一个。
温清辞似笑非笑，看向弥月，用神力控制她。
这是来自于缔造者的压制，玄夜亦能清晰感受到。
弥月变了脸色，想要抵抗，却是不能。
“我愿意。”
一道声音自旁观席位中发出。
是玄夜。
“我亦是父神的分身，我愿司恶神一职。”
众神哗然。
司礼的神官一愣，复又一喜。
真是，极为巧妙的化解。
高台上的女帝微微松了口气，神情又变得温和如常。
天帝紧绷的手指亦是舒展开来，余光扫过温清辞，心中转过一个念头。
而温清辞只是盯了玄夜一眼，没有再说一句话。
玄夜替温清辞坐恶神之位的事宜就此定下。
事后天帝褒奖，特意赐名于温清辞的分身，夜，改名为玄夜。
***
恶神之位，与寻常神位不同。
因积压的都是世俗恶念，日积月累，会慢慢影响到命格。
原本集中在玄夜身上那些欣赏的目光，变成了质疑。
而后，更是变成了厌恶。
吉月，雪月和冰月公主对玄夜的态度也变得十分傲慢。
“玄夜，我命令你，跪下与我说话。”
“玄夜，你有何资格拒绝我的邀约？我与你，天与地的差别。
“玄夜，本公主看上的不过是你这张脸，若你再敢反抗，我便毁了它。”
流言亦是满含恶意，不乏有居心叵测的揣度。
世间的恶念，似乎都集中到了玄夜那里。
弥月十分心疼，含着泪问他：“夜辰，你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对不对？”
她甚至不愿叫出玄夜这个名字。
“没关系，我能承受的。”玄夜替她抹去眼泪。
这世间的一切，在他来看，美丑，善恶，名利，欲念，都是镜花水月般空洞的东西。
众神争抢的那些，弹指间就会天翻地覆。
有意义的，只有万物运行的规律，以及时间。
还有身边这轮，总是会哭泣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