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羽骑在一匹枣红色的战马上,看到仙界那帮耷眉掉眼的家伙,就想率先前去掠阵。
沈墨白用马鞭点了点他,提醒他不要放肆。
“待魔尊归来,见你如此轻浮,定会罚你。”
“轻浮?我?”季少羽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小爷我三岁就能倒骑马背,连师父都说他教过的历代徒弟里,就数我下盘最稳,能是你说的轻浮之辈?”
沈墨白调转视线不再看季少羽。即便是骑坐在马背上,他的背脊亦是如刀锋般笔直。
季少羽的舌尖吸住前牙,不耐烦地发出一个“啧”音。
沈墨白肯定又想说话不投机。
半句多。
多什么多?小爷能说的半句话,说尽这一生一世,都不止。
只是,他敢听么?
心情烦闷,季少羽就想杀几个天将祭他的刀。
但想起三百年前魔尊似笑非笑,邪肆无忌的样子,后背的汗毛依旧会不受控制的竖起。
算了,等就等。
一个小秘境,有什么宝贝,还能让魔尊待上千年万年不成?
沈墨白的心思却已落在了对面的温清辞身上。
只见他身着战衣,未佩戴头盔,露出束高的墨发,衬着银白色的铠甲,依旧是气质柔润如玉。
未与他交手前,还以为他只是位足谋善断的智将。
事实却是,四年前温清辞几乎踏平了半个魔界。
若不是魔尊留下的兵道,其中有几个诡谲的阵法,将仙界的那帮兵将困于魔界几处特殊的地形里,只怕那一战,魔族会就此灭族。
战神的实力,绝非浪得虚名。
遥想三百年前那一战,只差毫厘,魔尊便可以一统六界。
沈墨白曾以为魔尊是受了什么刺激,才放弃了大好局面,在与仙界战神对阵时故意陨落。
但四年前直面温清辞后,他又有些不确定了——温清辞的实力深不可测,实在极难对付。
魔尊长久应战,疲乏之下,一朝失手,也并非不可能。
他只是可惜上次的战局。助魔尊夺得天下,是他沈墨白的毕生所愿。
此次魔尊归来,他带着休整过的魔界大军,势要将魔尊送到天下至尊高位。
目前两军仅一丘之隔,扎营待战。
而主将们则带着一小波前锋,守在秘境入口,只待魔尊出世,便是战起的号角。
沈墨白见温清辞神色平静,并无半点久待的烦躁不安。
再看看身边的季少羽,整个人半趴在马背上,与在魔都时无二,浪荡不羁。
……
罢了,这只皮猴,只有魔尊能镇得住。
此时已是风暴前最后的宁静。
便让他再放松片刻。
***
“这秘境待你我离开后,就会彻底关闭消失。”弥月边说,边捧起一汪清泉,喂一只啾啾鸣叫的幼鸟。
玄夜一大早就在计算着什么,支在树下的桌案已堆叠了厚厚的叶片。
“外面太吵,我与姊姊就在这里,甚好。”
玄夜虽是如此作答,心中却有忧虑。
他反复推演过数遍,明明这次,会是几近完美的一战,温清辞就算神力再强大,在他设计的攻防阵势下,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届时小月亮再出手,等待温清辞的只有陨落。
明明这个计划,他找不到半丝错漏。
偏偏未来的他却说,结局依旧是失败。
他定定地看弥月,小月亮身着纯白色的衣裙,周身萦绕着银色神光,缥缈又虚无,一晃眼,她仿佛要融化在光晕里。
要得到她,难度太大。
或者,就留在这里。
在小秘境里,偷偷的与她长久。
若说他这万年间的失误,便是每每都想光明正大的与她一起,得到世人的认可。
所以他去争,去抢,想要给她一个世界。
一个他来掌控的世界。
偏偏有个温清辞……
收了思绪,玄夜挥袖撤掉桌案,走向弥月。
“姊姊在做什么?抱抱可好?”
“今夜,山海之外,我们再造个什么……”
……
……
玄夜和弥月在小秘境里又过了三个月,造了山河湖海,日月星辰,飞禽走兽,花木蚁虫。
小世界铺陈开来,边界越来越大。
他们妆点着这世界的每一处,直到完整得无法再放入任何景致。
弥月今日兴致很高,想要造些兽鸟虫鱼之外的生灵。
“姊姊,不必了。就我们俩,不好么?”
弥月亦是回想起一些往事。
玄夜见她闷闷不乐,终究不舍。
“好吧,随你心意。”
弥月却没有了动作。
“当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姊姊,错的不是我们,错的是这个世界。”
***
秘境外的三个月,两军军心都有些浮动。
温清辞坐在大帐中,听手下几个军副你一言我一语的进言。
“战神,我们在此已枯等快四个月,就为了等一个不知何时会现世的魔尊。依我看,兵贵神速,应趁现在将魔尊的爪牙先剪除。等魔尊一出现,他独木难支,自然束手就擒。”
“我们明白战神你是君子,但战场之上,比的不是这些姿态。”
“战神您要是实在不愿,我等可以做先锋,将魔族兵力削减,只需借您兵符一用。”
温清辞淡淡一笑,温文尔雅。“你们以为魔界没有魔尊支撑,是如何能渡过这三百多年,安然无恙的?”
还不是因为您不作为。几位副官腹诽。
“魔尊手下有几员大将,或足智多谋,或勇武非常。你们上次屡屡被困,就是他们的手笔。”
“……”
“此次你们想带兵夺取战功,我本不该拦阻。但若像你们这样一头热冲上去,削减的只会是我方兵力。虽说战神这头衔我并不在意,军符却是万千将士的性命,恕不外借。”
“将军,我等也只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战机被延误。若这一战有什么闪失,您是战神不会被问罪,但我等却会被仙帝责罚。”
温清辞定定看那进言的仙界战将。
呵,就是这些贪功好胜的家伙,任何时候,都不忘把自己的责任撇干净。
恐怕这次,他们是多虑了。
“诸位不必担忧,此战有任何差错,都由我独自承担。”
“此言我将立为军令状,交于仙帝。也请你们收起担忧,好生操练兵士,为大战做全准备。”
营帐里人丁散尽,温清辞暗自思量。
玄夜,你这样拖延不出,又是玩的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