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君。”弥月小小的手拽住温清辞的衣袖。“陪月儿玩。”
“要叫夫君。”温清辞不耐烦的扯回袖口。
弥月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温清辞,不明白为何这个要她叫他“夫君”的人,如此讨厌她。
温清辞瞥了她一眼,离开了。
空荡荡的殿宇又只剩下了小小的弥月。
有一日,弥月的陪伴要求再次被温清辞拒绝后,哇哇大哭起来。
“父君你是不是讨厌月儿!”
“……”温清辞看着涕泪横流的弥月,神色不喜,音量抬高,“你要我陪你玩什么?!”
弥月被温清辞的变脸吓到,喏喏的不敢再开口。
温清辞自觉语气太重,再次沉下声音问,“我且只问你这一次,究竟要什么?”
弥月略想了想,声音细若蚊蝇,“我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陪我玩……”
也罢,只要能不这样日日烦着他。温清辞拿出剩下的另一半玉石。
温清辞在捏玄夜的时候,弥月在一旁兴奋不已,“父君,要捏得像你一样,像父君一样好看!”
“是夫君。”温清辞纠正,语气少了些生硬。
大约是这种自然流露的夸赞,讨了温清辞的欢心,他便将玄夜捏得精细了许多,又灌入了美貌的神力加持。
最后他本能不想再听到小女孩儿那种尖利的哭喊,便将玄夜捏成了一个男童。
玄夜一落地,伸手踢腿,很快活动起来。
弥月看着这个模样精致至极的男童,欢喜极了。
“既然是陪伴月儿的,你就叫夜吧。”温清辞草草给玄夜起了名字便走了。
“夜,你以后是我的哦!”弥月去牵玄夜的手。
可惜玄夜十分谨慎,缩着手不让她牵,还要一脸肃然地问她,“你是谁?为何我是你的?”
“我叫月。你是我的,是父君说的!”
“父君?”
弥月点头,“他先捏了我,又捏了你,他是我们的父君。”
玄夜思考了片刻,“你忘了说,刚刚走掉的那个人就是父君。”
玄夜刚落地,就是一个逻辑严谨的孩童。
他在弥月玩花草泥土时,看到的是万物生长的规律。
他在弥月捉鸟兽虫鱼时,看到的是相生相克的关系。
他比谁都勤勉,从不像其他孩子贪恋那点玩乐的时光。
和弥月熟悉后,他经常被弥月差遣着做这做那,却并不反抗。
反正不过分,反抗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小小的玄夜已能明白什么叫无谓的挣扎。
蓬莱岛有一些万物化生的灵童,最怕弥月。
因为她个子虽小,打起架来却毫不含糊,哪怕山精石怪也不是她的对手。
于是隔三差五,就有孩童去找玄夜麻烦。
“管好她,若是她再这样打我们,我们就……打你。”
……
这是以为他很好欺负?
不过玄夜懒得计较这些威胁,他很忙,除了要照顾弥月,还要搞清楚世界的规律。
终于孩童们忍无可忍,在某天堵住了玄夜。
小小的玄夜身体很灵活,面对一群短手短脚的家伙,左躲右闪,跑进一片密林。
绕了一会儿,确定甩掉了一波。再绕了一会儿,只剩一个。
玄夜把那个高他半个身子的家伙,骗进树丛里卡住,揍了个鼻青脸肿。
从那天开始,找玄夜麻烦的孩童更多了。
大家对玄夜有了防备,偶尔也能真的堵到他。
弥月发现玄夜脸上身上有伤的时候,把蓬莱岛的所有孩童都教训了一遍。
“你们有谁再敢欺负他,我就再一起揍!”弥月个子虽小,声音倒是掷地有声。
玄夜撇开头,第一次觉得弥月大概是生来克他的。
果然,明晃晃的伤害没了,但暗戳戳的针对越来越多。
孤立这种事情在玄夜看来根本无谓。他很确定,自己喜欢独行,伙伴关系是负累。
至于那些拙劣的绊子,陷阱,他早已看穿,从来不落网。
终于,孩童们忍无可忍,寻了个机会,将玄夜丢入了一个捕兽的深坑。
玄夜思索了一下,此处十分僻静,第二日弥月会路过这里去摘樱果,到时候再呼救吧。
孩童们热热闹闹的丢下他离开了,四周安静下来,直到暮色降临。
晚霞浸染的天空,泛着明艳的橙粉色。
“夜!夜你在哪里?”
是弥月的声音,由远而近,迫切惊惶。
玄夜双眉蹙起,刚想出声提醒她小心,一团小小的身影就从高处坠下。
认命地伸出手臂,暖暖软软的一团落入他怀中。
痛……玄夜被力道带倒。
“夜!”弥月抬起脸看清是他,无比惊喜。
小小的手捧着他的脸,“是不是他们又欺负你!”
……
“不是,是我不小心掉下来。”
“噢!”弥月神色瞬间松弛,复又变得委屈,“这里好难走,还藏着陷阱!”
小小女孩儿看着高高的出口,“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嗯。”
弥月早就习惯玄夜是个闷葫芦,自己又试了下,终于确认此处没有逃离的可能。
天色渐暗,最后彻底黑下去了。
“晚上这里会有大灵兽么?”弥月依在玄夜身边。
“会有吧。”
“那你别说话了。”小小的手捂住玄夜的口鼻。“会把它们引来。”
……
这个从小又坏又霸道的女孩儿,却是唯一会来找他的人。
也是毫无怨言,愿意和他待在这种地方的人。
黑暗的世界,从陷阱里只看得到天空极亮的那几颗小星。
周遭的温度也慢慢低下来,两个小小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
“我们会在这里一直待到死去吗?”弥月问。
玄夜想说,父神会来寻他们的。
但是想起平日见到父神的次数,又沉默了。
或许,他们真的会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
他看不见女孩儿的脸,但感觉到她在颤抖。
是哭了么?
思来想去,小小的玄夜找不到合适的安慰。
他只能把弥月的手贴在自己最温暖的胸口,轻轻地对她说,
“别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