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府。
所谓廷尉,乃是秦时设立的官位,位列九卿之一,掌管刑狱、监罚,乃是秦汉至北齐主管司法的最高行政机构。
每年全天下需要审理的案件,最终都要汇总到廷尉府。
地方上无法判决的疑难杂案,也最终由廷尉府进行审理、判决。
根据诏令,廷尉府还可以派遣人员进行逮捕、囚禁、审判涉罪的重臣乃至皇亲国戚!
其权力之大,一度让天下为之震颤。
而其中,最是令人胆寒心惧的,不是别处,便正是这廷尉府大狱及其附属建筑。
所谓大狱,其实是泛指,这里包含了一大一小的子母监狱,以及服刑人员的劳作场所和断头台等设施。
其中较小的监狱,是为涉罪的大臣、贵族、皇亲国戚所准备的,所以住宿条件相对要优渥少许。
所谓的优渥,也不外乎是监狱里多了一张矮凳、一条床榻罢了。
该铺稻草的仍然是稻草,断然不可能是锦衣玉帛的享受。
而且,也不知是当初建造这大狱之人的恶趣味,还是有意为之,这大小监狱共处一室,如同日月交汇,其中心交汇点则是实施刑罚所在。
廷尉府大狱里,最不缺的便是刑具,最具创意的也是刑具。
一眼望去,琳琅满目,许多甚至连听都未曾听说过,更遑论使用了。
但今遭众人既然被投身进了这廷尉府大狱,各式刑具、大小刑罚那都是理应走上一遍,再行断罪。
当然了,公子胡亥、公子扶风还有公子子婴身份尊贵,自《礼记·曲礼上》便有记载,曰“礼不及庶人,刑不至君子”。
而司马迁也在《报任安书》中写过类似的话,“太上不辱身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辞令,其次诎体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关木索被箠楚受辱,其次鬄毛发婴金铁受辱,其次毁肌肤、断支体受辱,最下腐刑,极矣。《传》曰:‘刑不上大夫’,此言士节,不可不厉也。”
所以,公子胡亥等三位皇子,被各自单独关押在小狱的单间里。
单间有一床、一椅、一桌、一便溺器具。
当然了,这跟他们在各自宅邸中的华贵寝宫,自然是没有可比性的。
但有道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看看旁边大狱里,几十个人挤在一个监牢里,莫说床榻了,便是稻草都没多少,而且没有便溺器具,内急只能找阴暗角落解决,是以阴暗潮湿、臭不可闻,蚊虫鼠蚁横行。
除此之外,至少胡亥等人还不用上刑。
这才是最关键的。
伸头一看,不远处的行刑处,一个个家丁、打手,被四马攒蹄捆在横木上,下方架着炭火烘烤,一个个哀嚎不断。
另一侧,又有几人被抱柱捆好,沾了盐水的马鞭狠狠落下,每次鞭笞都打得皮开肉绽,血沫横飞!
再往后,又有烧得通红的烙铁,烫在人的肌肤上,散发着阵阵令人作呕的诡异肉香。
继续往后,还有被大字捆绑,棍棒不断加之身躯四肢,阵阵拳拳到肉的闷响,好似洗衣妇人在用棒槌在拍打衣裳。
如此总总,不胜枚举。
家丁、打手们哀嚎四起,凄惨难述,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每时每刻,都有经不住刑罚的家丁、打手晕厥过去,便有专职的狱卒提来清水,朝他身上泼洒。
待到清醒过来,再继续行刑。
泼水声、哀嚎声、鞭笞声,声声入耳。
亏死事、缺德事、腌臜事,事事揪心。
这时,天潢贵胄的三位皇子,面色苍白,表情各异,心中更是不由各自打起了小九九来。
公子扶风觉得自己最是冤枉,原本只是与皇兄公子子婴在府邸吃酒玩耍,却半途被公子胡亥力邀,一并去“寻乐子”。
原本就喝得七分醉了,再加上公子胡亥跟他关系本来就不错,大家都是纨绔子弟,也经常一起喝酒狎戏,更兼在稷下学宫一同挨打……
这种深厚的兄弟情分,焉有不帮的道理?是以头脑一热,就跟着冲了上去。
现在酒是彻底醒了,人却彻底麻了。
而公子子婴呢,却是另一种想法。
他本来就心思深沉,一直以来都不愿做无用之功,每次动作都有深意。
作为二线皇子中最有实力的,他从小到大,向来是信奉韬光养晦、独身发育的准则。
只是,因缘际会多了赢子游这始料不及的强有力竞争者后,他不得不调整了自己的战略方向,从猥琐发育,转为合纵连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