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子游府邸所在。
门口人声鼎沸、沸反盈天。
即便如此,公子子游家的大门仍然紧闭,没有半点想要出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毕竟,赢子游本来就是个不爱出风头、行事极为低调之人。
上行下效,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从。
所以,偌大一个公子府,除非是祖龙嬴政微服私访过来,其余时间那都是大门紧闭状态。
宅男嘛,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时呆在家里,这都是基础操作。
聚集在公子子游府邸门口的这些人,一个个都羽扇纶巾、穿着层层叠叠:短亵、单袗、细絺、粗绤。
有实力的外面再套上一件狐裘,没实力的高低也要整一条羔裘或者鼠裘。
这么多人齐聚,黑压压一片,也是挺震撼的。
尤其对街面上的贩夫走卒们来说,恐怕这辈子见过的读书人,都没这里多。
喧哗一阵后,在儒家队列的尾部传来一阵骚动。
众人自发地分为左右两列,以注目礼恭送两人上前。
这两人,站位稍微靠后一些的,是贵为祖龙长子的公子扶苏!
按理来说,公子扶苏身份之尊贵,本应该站在队伍首位才对的。
但!
这位,是儒家的当代首领,与其两位师弟并称之为“齐鲁三杰”更是独创了“圣王剑法”的儒家大能伏念!
紧跟在两人身后的,还有当代儒家最核心、最忠心的数十名弟子。
这一遭,跟在他们两人身后的这些弟子,都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觉悟。
大家一起共进、无退!
这是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拟定好了的事情。
伏念打头,走在公子扶苏的身前,替他吸引火力,甘当挡箭牌。
尊贵如伏念,本不应该来蹚这种深度的浑水。
但他既然来了,就说明背后,必然与公子扶苏,在某些领域,达成了不可告人的交易。
当然,这种事情,交易双方那肯定是早就串好了台词,不会出问题的。
公子扶苏身着普通长衫,虽不贵重,但胜在浆洗干净、整洁,给人一种洁净无瑕的感觉,更兼他的身上,还有各种玉制的环佩作为点缀,就更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一句话短评:颇有君子之风。
众人站在公子子游的府邸正门口。
不敢说是将整条路堵得水泄不通,那至少也是比肩接踵了。
“真的……要这么做吗?”
公子扶苏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对伏念问道。
“公子,你既心里早已经有了决断,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再做犹疑呢?”
伏念头也不回,同样压低了声音回应。
“我……我。”
公子扶苏现在的内心很乱、头绪好似一团乱麻。
“不后悔,便是最好。”
伏念又道。
“而今,我儒家上下齐聚,一来是为公子撑腰助威,二来也是为了能够打压赢子游,为公子营造出更多的筹码。”
闻言,扶苏不由再度陷入了沉思之中。
子游。
那个在自己记忆中从来体弱多病、深居简出的弟弟。
每次见到了自己,都会弱声弱气拱手向自己问好。
就像是花园中的一颗野草,不引人注意、而且十分羸弱,但却总是会用尽全力吸收雨露阳光,野蛮生长。
在他的身上,扶苏总是能感受到几分自己的影子。
年幼时的自己,其实跟子游很是相像。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扶苏一直以来,都暗中对子游十分挂怀。
而这个弟弟的母亲,是名为阿房的那个女人。
是父皇在最落魄时候,在异国他乡为质时,唯一的心里慰藉。
可惜阿房命薄,无福消受这份天恩。
爱屋及乌之下,父皇将近乎全部对阿房的爱,全都倾注到了弟弟子游身上。
将心比心,扶苏很清楚,如果自己是父皇的话,这么做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也因为如此,扶苏并不妒忌子游弟弟,甚至很多时候,在他的心里,会对子游产生一种难言的兄长情怀。
这在跟其他兄弟之间互动的时候,可是从未有过的。
便譬如胡亥。
胡亥同样尚且年幼,童心未泯。
可每次在见到胡亥的时候,扶苏都会眉头微锁,心中颇有不满。
或许……这与负责教导胡亥的老师有莫大关系。
毕竟,那个人是阉人赵高。
“晚些,如果子游开门了的话,还请先生给我弟弟,多留几分薄面。”
扶苏忽然说道。
“至少在面儿上,不要闹得太过难看。”
伏念听得有些奇怪,不免多看了扶苏一眼。
“公子,都到这种时候了,你可千万不能有妇人之仁啊。”
扶苏摇了摇头:“非也,孰是孰非,我掂量得清。只是……子游他这一世,本该做个衣食无忧的富贵闲人才是。”
伏念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扭头看了身后几人一眼,后者心领神会,立即上前,朝着公子子游的府邸走去。
“开门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金光白天的居然大门紧锁?”
“是啊,圣人云远到是客。我们来请教学问,为何迟迟不开门迎接?”
“公子子游,你所谓的经济战其实存在严重弊端!快快出来,与我辩论一二!”
……
这几人的声音嘛,说实话挺洪亮的。
附近街道的居民们,都被声音吵到,派出了家丁出门查看。
赢子游的府邸,可不是平民区,左近住着的人,全都是达官显贵。
所以大抵肚子里都是有些墨水的,在察觉到眼前发生的这件事情后,都十分理智选择了闭门谢客。
儒家大手齐出,而且还是带着公子扶苏前来的。
还堵在了人家大门门口!
这样下去,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不敢乱下断言。
但是有一点,是这些官场老油条们所清楚的——这趟浑水可蹚不得啊!
于是,一个个都约束手下,严令不准出门。
儒家的这群人,在赢子游的府邸面前,叫嚣了很久很久。
嗓子都快干冒烟了,可大门却仍旧纹丝不动,一点儿要打开的迹象都没有。
唯一回应他们的,便是被风吹落的几片树叶,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儒家的这些学子们,向来是眼高于顶,自恃清高。
他们行走世间,不管贫富尊卑,众人见到他们总会以礼相待,别说像今天这样吃闭门羹了,就算重一点儿的话,都不曾听人说过。
是以,前去叫门的儒生们,引以此为奇耻大辱。
一个个涨得面皮通红,双目喷火,叫门的话,也逐渐变得暴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