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诉年的耳朵蓦地通红。
“以身抵债?”
“就是你想的那样。”沈知知吹了吹他莹白的耳垂。
席诉年浑身一颤,绯色动人的缠绕住他的脖颈,他推开沈知知,推着轮椅离沈知知远远的,“换个还钱方式,这个不行。”
沈知知舔了舔唇,活像个吸人精血的吸血鬼,她眉眼清冷又魅惑,又倒在了沙发上,“这个为什么不行?”
席诉年咬咬唇,既害羞又难过,“我双腿是废的,做不了那种事。”
沈知知唇边的笑容慢慢的掩去。
“腿怎么受伤的?”
席诉年低低的说,“从楼上摔下去,摔伤的。”
“不能走路?”
“嗯。”
“疼吗?”
“不疼。”
席诉年很平静,对自己双腿浑然不在意,但沈知知看见了他那双紧握着的苍白的手。
贴着创可贴的那只手,由于太过用力而导致伤口崩裂的更大,流出了与这黑白色世界里全然不同的亮色的血液。
沈知知翻出医疗箱,找出纱布给他包手。
席诉年不配合,他的那双手还是紧紧握着,眼看着鲜血把他的衣服都浸湿,沈知知摸了摸他的头,诱哄,“乖,让我帮你包扎。”
席诉年的瞳孔倒映着女人白皙绝美的容颜,他勉强从以前血色的回忆里挣扎出来,他把手松开,像刚刚一样乖乖的把手递过去。
沈知知细心的缠绕他的手,动作轻柔,席诉年看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有种恍惚感,她好像把他当成了珍贵易碎的宝物,慢而珍惜。
这是个可笑的错觉。
他曾不止一次的想得到妈妈的关爱,最终等来的是她神经质的殴打,她掐着他的脖子,疯疯癫癫,“他不爱我哈哈哈,他根本不爱我,他跟那贱人双宿双飞,根本就不爱我哈哈哈,小年,跟妈妈一起死,地狱里什么痛苦都没有哈哈哈……”
砰——
恍若盛大的烟花绽放,血色占据了他所有的视野。
耳边回荡着妈妈恶魔似的呓语,“——小年,没有人会全心全意的爱着一个人,他们对你好,都是有目的的,都是假的,不要信,千万不要信。”
席诉年闭上了眼睛。
是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除非她有目的。
这个纯白灵魂,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什么呢?
他只是个双腿残废的废物。
唯一有的,只有一张看得过去的脸,还有人类所用的金钱。
她占据了这人的身体,也会跟这人一样,沉醉于金钱的欲望里吗?
“席诉年。”
席诉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睁开眼,美艳的女人正一脸心疼的握着他的手腕。
那双狐狸眼,本该是妩媚的,本该是狡黠聪慧的,此时,只有心疼和一种他看不懂的情愫。
很怪。
席诉年眼皮无力的掀着,“怎么了?”
“就想叫一下你。”沈知知把医疗箱塞回茶几下,她蹲在席诉年身旁,又叫了一声,“席诉年。”
她的声音清冷悦耳,带着浅浅的温柔,席诉年红了脸,眼神飘忽,“以身还债真不行。”
沈知知愕然。
她失笑,“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只是心疼你摔伤腿的遭遇,想叫叫你。”
虽然席诉年说的轻描淡写,但她知道,事情的真相远没有那么简单。
或许,比上个副本的霸凌更加的惨烈。
沈知知用棉球擦拭席诉年鼻子上的薄汗,席诉年脸更红了。
他偏头躲开她炙热浓烈的眼神,“我没事,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
“嗯,小年好棒。”
席诉年刚擦掉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小年”,噩梦一样的称呼。
只要听到一次,他的脑海里就会闪过无数的血色片段。
那些疼痛感,如梦魇如影随形。
席诉年克制不住的反胃,他的手茫然的想要抓住什么,前方没有东西,只有沈知知的手,所以他用尽全力抓紧了沈知知的手。
“不要,不要打小年……”
“小年知道错了,不该提爸爸,小年知道错了,妈妈,妈妈别打了……好疼……”
席诉年抓着沈知知的头,半边身子的重量压在轮椅的右侧,他的头无力的低垂着,嘴巴张得很大,想要呕出什么东西,但是呕了半天,只有一些苦水。
沈知知的指尖上沾满了席诉年冰冷的泪水。
“小年错了……”
“小年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他在低声道歉,一遍又一遍。
沈知知把人抱怀里,心翻滚着痛意,“抱歉,我不知道这个称呼会让你这么难过。”
“不哭了好不好?”
席诉年倚着沈知知的胳膊,一张脸白如纸,睫毛湿漉漉的,一簇一簇的团在了一起,漂亮的桃花眼红红的,受尽委屈的模样。
“没事,不怪你。是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小时候,妈妈就跟席诉年讲过,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一旦失态,别人就会觉得你恶心。
他刚刚又哭又吐的,应该很恶心吧。
席诉年面色惨白,唇色偏灰色,无精打采的挤出一抹得体的笑容。
“谢谢你安慰我。”
“我已经没事了。”
“钱的事,你有就还,没有就算了。”席诉年喘了口气,“你实在缺钱,我还是能借给你……就这样吧,你可以回去了。”
他逃避似的推着轮椅,进了卧室。
卧室里拉了窗帘,黑黑的,跟他的梦一样,深沉如海,怎么也挣脱不出来。
席诉年落寞的红着眼。
他其实,能够接受那个纯白灵魂带着目的接近他。
但……
他刚刚的模样太恶心了,他又哭又吐,白白的干净的地面都被他弄脏了。
他这么肮脏的灵魂,配不上温暖的怜爱。
哪怕是目的性的假性温暖。
也不是他所能拥有的。
妈妈说,爸爸丢下他们,有很大的原因是他不够优秀。
妈妈掐着他的脖子,怪他为什么不能再优秀一点。
可是……
可是他每回大考小考都是年级第一,他每年都拿奖学金,每天回家都洗衣做饭,帮妈妈缝织喜欢的衣服和裙子……
他不知道怎么再优秀了。
席诉年看着自己被纱布缠绕的手,压抑着哭腔。
“小年,你为什么这么差劲啊……”
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