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在听。”
牧余站她后面，只有千秋慢下来后他才推一把，倒是一点都不累。
稍微沉默了一小会。
蔡加岩抬起小脑袋，看向远处悠悠道。
“我很喜欢晚上，因为晚上的秋千是空的。
“小时候，我很喜欢荡秋千，妈妈经常带我去，但总是挤满了小朋友，轮不到我，我就只能和妈妈说我想玩别的。
“有次我在晚上偷偷跑出去玩，回来还被妈妈骂了，给她着急坏了，差点报警。“
说到这里的时候蔡加岩笑了。
牧余也笑着调侃道：“没看出来你小时候还挺皮啊。”
蔡加岩回头嗔怪地瞅了他一眼，哪有这样说女孩子的呀。
然后她继续讲。
“我其实是偷偷去荡秋千了，毕竟白天轮不到嘛，但那晚上我发现秋千好像也没有那么好玩。
“之后，妈妈看出我的心思，她在家里的门框上装了个简易的秋千，就算在家里我们也玩得很开心。
“那时我才发觉，好玩的不是秋千，而是我荡秋千的时候，她会陪在我身旁……”
本来是笑着说的，但突然的哭腔收尾后，她便低下了头，没再继续说了。
牧余也没说话，静静地守在她身后，当秋千快停下的时候，他才推一把。
这时，旁边秋千上的加岩妈妈离开了秋千。
她起身来到牧余身后，把手搭在他肩上。
“我好像要走了。”
牧余眼睛突然瞪大，看向她。
她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似乎从来都没有变过。
她把双手置于腹前，给牧余鞠了一躬。
使不得啊！岳母大人。
他连忙伸手去扶，但手却穿过了她。
忘了，她只是亡魂。
起身后，加岩妈妈对牧余笑着，道：“加岩就交给你了，你们以后要好好的，阿姨就不再打扰你们了。”
牧余脖子哽了一下，想说些什么，但回头看到还在秋千上的蔡加岩，他没好跟岳母的亡魂说话。
说罢。
妈妈来到女儿面前蹲下。
牧余控制秋千，慢慢地缓了下来。
加岩妈妈蹲在女儿面前，微微扬起脸刚好能看到女儿低着的面庞。
“别哭啦，妈妈要走啦。”她试图用指背替女儿擦掉眼泪。
蔡加岩双手紧紧地抓着千绳，这才继续刚刚的话。
“好玩的不是秋千，而是我在荡秋千的时候，妈妈会陪在我身边。”
说着，她眼泪便扑簌簌地落到裤子上。
“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再陪我玩一次……妈妈我真的好想你啊。”
牧余站在加岩身后，看着蹲在她面前的妈妈，就那样和煦地笑着，轻轻地抱了上去。
把那个哭得浑身颤抖的女儿抱在了怀里。
几乎是抱上去的同时。
妈妈就像一片蒲公英海，被风猛地一吹那般，瞬间化作无数细小温暖的白色小点，将牧余和蔡加岩两人紧紧地包围。
漫天的白点让牧余愣了一下，眨了一下眼睛后，就全都消失了。
仿佛从未出现一般。
蔡加岩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抽走了一样。
她侧头，用泪蒙蒙的眼睛看了眼一旁空荡荡的秋千。
是啊，妈妈再也不可能陪她荡一次秋千了。
心里对妈妈的思念在此时达到顶峰，那曾经深深埋在心底的悲伤，再也无法抑制。
在此刻，变本加厉地向她袭来。
她就像是站在秋千旁边等了一天的小女孩，在所有小朋友都回家吃饭后，才轮到她坐在秋千上嚎啕大哭……
哭了好一会，眼睛都有些红肿了，她才抽抽噎噎地止住哭声，身体还是无法控制地颤抖。
“好些了吗？”牧余微微俯身，想看看她的脸。
她别过脸去不让他看。
哭成这样，肯定丑死了，才不要让他看…
牧余也识趣的没执意要看，直起了身子。
他望着深邃的夜，悠悠道：“我听过最浪漫的一种说法，是我外婆生前对我说的。
“她说，当你依靠的人突然离世的时候，你是哭不出来的。
“那是其实因为她放不下你，一直没有离开。
“而你会在很长时间后的某一天，你都以为你快忘了的时候，突然因为某件小事而想起她，然后哭到不能自已。
“那是因为她看到了你的成长，知道你能勇敢地面对以后的生活了，对你放心了。
“她抱了你一下，然后离开了。
“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分别，所以才会哭到不能自已。”
牧余讲完，蔡加岩颤抖的小肩膀也止住了。
她抽了一下鼻子，带着哭腔问道：“那你说我妈妈，她放心了吗？”
牧余笑着低头看向这个傻姑娘。
“别人我可能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个很厉害的姑娘，你很坚强，你肯定能把自己照顾好，这样的人换谁都会放心的。”
她又抽了一下鼻子，声音闷闷的，喃喃道：“那你说，我妈妈她知道吗？”
蔡加岩低着头，迟迟没有听到牧余的回答。
就在她正要回头的时候。
从中午开始就一直闻到的——
那似有似无的桂花香突然变得明朗起来。
一顶桂花冠落在了她的头顶。
同时，身后响起少年那温柔的声音。
“阿姨她啊，肯定也是知道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