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睡了多久，蔡加岩缓缓睁开眼睛。
她正要坐直身子，这才感受到牧余靠在她脑袋上，然后便老老实实地不动了。
其实今天他没有任何理由陪她来的，但他还是来了。
真的辛苦他了。
明明她已经是第三次来这个地方了，理应是她来照顾初次来的牧余，但却又成了牧余在照顾她。
蔡加岩也不想这样，可是今天她心里一直很乱，整个人都很累。
从早上开始她就一直在想一件事。
就是她和牧余的关系。
虽然牧余说是未男女朋友，但是，她很清楚，这就是在一起了。
今天当着舅舅的面，牵牧余的手，她就一直在想，舅舅是资助她上学，不是让她谈恋爱的……
即使舅舅没说什么，但是她心里很拧巴。
她很不愿意舅舅再为她花钱，如果再这样下去，她既没办法面对舅舅，也没办法再正视牧余。
对舅舅的好心是亏欠，对牧余的感情也是亏欠。
她不想这样。
或许她该有个决断了。
什么都不想亏欠，那就要做好承担一切的准备。
感受着抱在怀里的胳膊，蔡加岩稍微地抱紧了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变得很坚定。
他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我也该为他勇敢一次了。
过了一会，牧余才悠悠的醒来。
“醒啦。”
模糊的视线里是蔡加岩温柔的笑容。
“恩，舅舅他还没有回来吗？”牧余揉揉眼睛。
“应该快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正在议论着，王建军从门外进来。
“叔叔好。”牧余见到王建军，正想着不着痕迹地把手从蔡加岩怀里抽出来。
但她却突然抱紧了。
牧余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看向她，眼睛都睁大了几分。
两人就这样站了起来，蔡加岩依旧挽着他的胳膊。
王建军看着两人挽着的胳膊，没说什么。
这时，蔡加岩说话了。
“舅舅。”
王建军和蔡加岩面对面，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这么中气十足的喊了‘舅舅’。
“恩？怎么了。”
“舅舅，我……”她说着眼眸不自觉地垂下，几乎瞬间便又重新抬起，直视舅舅的眼睛。
目光袭来，王建军表情微变，但很快恢复严肃古板。
“谢谢你这三年的照顾，但以后我想自己独立生活，不想你再资助我了。”
牧余都愣住了，侧头看向一脸倔强的蔡加岩，一时间没理解，她这是要做什么。
“我也没资助你什么，就是给你租了间房。”
也就是租个房子，每个月给些生活费，每两星期去看她一次，给她买点吃的喝的，逢年过节给她些钱……
他故意把自己的资助说得微不足道。
蔡加岩摇摇头，继续道：“舅舅对我很好，我真的很感谢舅舅，但是……以后不要再资助我了。”
“我不资助你，你有什么钱，你要住哪？”王建军的话听上去毫无波澜，但却直击问题要害。
“我有奖学金，还有……”蔡加岩顿了一下。
王建军接下了她的话，“还有你妈妈留给你的那七万块钱是吗？”
是啊，她成绩很好，学校里还有各种补贴，加上这些钱，让她读完高三完全不是问题。
高三毕业后，她就可以去找工作，一边工作一边上大学，经济会慢慢宽裕起来。
“你妈妈嘱咐过我的，让我照顾你到成年，然后才能把卡给你。”王建军叹了口气道。
听到这里的时候，牧余眼睛瞟了一眼身旁的加岩妈妈。
加岩妈妈似乎在回忆，小声念叨：“我说过吗？不记得了诶。不过孩子想要独立，那就给她独立呗，这个哥哥还挺固执的。”
“……”
那么重要的话都忘了也真有你的。
不愧是…岳母大人。
沉默了几秒钟，王建军把视线移到牧余身上：“我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但没必要拒绝我的帮助啊。
“那些话是这小子让你说的吧？”
被突然cue到。
牧余：？？？
他瞪大了眼，一脸无辜。
“不是的！”
蔡加岩松开他的手，上前一步，把他护在身后。
“他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要这么做的。
“我靠着你的帮助，和他在一起，我心里过意不去，我觉得很对不起你们两个。
“所以，舅舅，你把卡给我，以后不用再资助我了。
“我知道这样听上去很没良心，但是这样下去，我心里真的很不安。
“你对我的恩情，我永远记得，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看着这个着急忙慌辩解，护在少年面前的少女，王建军笑了。
那个笑，和他严肃古板的面容一点都不搭。
突兀的笑，让蔡加岩和牧余同时呆住。
“不好意思啊。”王建军为刚刚突然的笑而道歉，然后把眼镜摘下擦了擦又重新戴上。
“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王建军和两人错身而过，来到后面把没吃完的东西都提上。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对于刚刚事，他什么都没答复。
蔡加岩拉起牧余，快步跟上舅舅。
犹豫了一下，她再次开口：“舅舅，我……”
舅舅摆摆手打断，没让她继续说。
“上车再说。”
两人像早上一样坐到后排，加岩母亲就穿透到副驾驶坐好，有些幽默地做了个系安全带的动作，然后回头对牧余笑道。
“都忘了我是个鬼来着。”
牧余：……
岳母大人你是懂缓和气氛的。
王建军没有着急启动车，而是把副驾驶的储物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手提包。
拉开拉链翻找一会，取出一张银行卡，转身交给蔡加岩。
“密码记得吧？”
蔡加岩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就同意了？
“记、记得。”有些不知所然地接过卡。
“房子你就住着，帮助你是我自愿的，和你妈妈没多大关系。”
“不用了，舅舅，我会尽快搬出去的。”
王建军本想再劝一下，但看着这个突然犟得要死的姑娘，他摇摇头没有再劝。
“有什么困难，你就联系我，虽然我们不熟吧，但我毕竟是你舅舅。”
“恩。”
蔡加岩点点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总觉得很对不起舅舅。
这样一下子完全拒绝舅舅的帮助，那之前的三年的资助又算怎么回事？
就像是，找到了依靠，就着急着要把帮了自己三年的舅舅推开一样，总感觉很没有良心。
但她不是这么想的啊，只是不想亏欠舅舅，明明舅舅只是资助她学习，但她还要和牧余处对象，这很过意不去。
同时也不想亏欠牧余，不想因为受到舅舅的资助而一直不正视这份感情。
生活的困难，她自己想办法承担就好，这两个人，她都不想亏欠。
“舅舅，我一定会报答你的，真的非常感谢你帮我这么多。”蔡加岩看着舅舅，执着又真诚地说道。
王建军笑着点点头，转了过去。
“对了，我把老宅卖了，里面有你妈妈的一份，过段时间会打到你卡上。”
听到这里，蔡加岩慌了，连忙拒绝，“舅舅，那是你和我妈妈的老宅子，和我没关系……”
“你是你妈妈的女儿，这个关系还不够吗？”
“老宅子不值几个钱，你就收着，这不是我给你的，本来就是你的。”王建军语气突然严厉，不容反驳。
车子缓缓启动。
“还是那句话，你要退房子也好，要独立也好，那都是你的事，也是大姑娘了，以后做事前多想想，至于那些钱，你就收着，本来就是你的，不要有什么心里压力，至于报答什么的，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舅舅只是希望你以后能……”
王建军从来都没想过他有朝一日会像一个老妈妈一样的唠叨。
他最讨厌的就是唠唠叨叨说话没有重点的人，而此刻，他好像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从车子启动开始，就一直唠唠叨叨个没够。
巴不得把生活起居，一日三餐都唠叨一遍。
这话呀，怎么都说不完。
突然，眼眶有些难受，他的话戛然而止。
蔡加岩以为是舅舅的话说完了，低着头应了一声。
“舅舅，我会记住的。”
王建军梗着脖子，眼眶发红，快速地眨动着眼睛。
庆幸没人看到。
牧余在后排呆呆地看着驾驶位，当然从这个角度看不到舅舅的表情。
他只是看着那只从副驾驶伸过去的手，有些发愣。
贴心的妹妹替正在开车的哥哥擦了擦眼睛。
“谢谢你，哥哥，我的女儿你照顾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