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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成为孩子的那一刻开始。

我们就开始了学习。

学习喝水。

学习吃饭。

学习文字。

学习表达。

学习相处。

……

当你觉得学得差不多的时候,结合自己的人间体验。

将过往所有信息归纳总结,你会发现: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凭着惯性和本能在活着。

日复一日。

吃饭,睡觉,搞钱。

偶尔和朋友见面聊聊天,买个游戏犒劳自己,按个摩…

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开心一下,仅此而已。

当你觉得‘这辈子就这样吧,也没什么不好’的时候,你便开始了与自己独处。

父母,配偶,好友。

这些都不是陪伴我们最久的人,陪伴我们最久的是我们自己。

独处久了,你又会产生不甘的情绪。

你会开始去主动学习,去创造。

当你重新孕育一个果实,细心呵护,感觉自己触摸到一个目标的新门槛的时候。

看着那就快要坠地的果实。

你会恍惚,这个好像才是真实的自己。

开始创造新的东西。

开始学习新的东西。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把曾经的自己砸了个稀碎,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捡起碎片,把它们重新拼凑起来,组成新的自己。

再次成为一个孩童,以学徒的姿态再出发,直到又是凭惯性和本能生活。

然后再次独处……

有人一辈子都不会有这种打碎自己又重组的体验,也有人一辈子体验了好几次。

抛开那些极端情况,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会有两次这种体验。

你可能回忆不起来。

现在想想。

有没有一段时间极其讨厌曾经的自己,甚至在别人身上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时,你都会出现应激反应,甚至会迁怒于人,变得苛刻易怒,莫名的心烦。

这是第一次打碎重组,不敢打碎以及重组失败的人,会永远的陷在里面,最终成为一个尖酸刻薄的人。

如果突破这一层,你会开始尝试与曾经的自己和解。

不再居高临下自以为是,不再持有绝对观点,什么东西都愿意试着去理解,当然理解不是赞同,更不是支持,只是接受这些东西存在的客观事实。

理清内在逻辑,解释形成原因。

很多人都会经历这两次。

牧余,这个某种意义上开启二周目的人,他现在才迎来第二次打碎。

他和名字一样,很愚钝。

在使用超能力预知了自己的未来后,他开始谨小慎微。

看起来好像对一切都洞若观火,了如指掌,一副拯救者的姿态,自以为是。

但在做出会影响记忆中美好未来的事情时,便会把畏畏缩缩,斤斤计较展露无疑。

其实。

没有人需要他拯救。

你不是什么拯救者。

“你只是一个胆小怕事,在这种时候还只想着自己的窝囊废。”

这句话,他说的是曾经的自己,也是现在的自己。

在做出这番评价后。

以幽灵形态漂浮在教室上空的牧余,完成了他的灵魂上的重组。

犀利的言辞不是在责怪曾经的自己,而是在理清了事情脉络,解释了他做出这些举动的原因后的客观评价。

我们都是一样的,我没有向你宣泄怒火的资格。

教室里的同学陆陆续续离开,又要只剩下小牧余和小蔡加岩两人。

梦境很真实,现在他彻底明白了蔡加岩遭遇了什么。

越是清楚蔡加岩,他心里就越难受。

君子可内敛而不可懦弱,面不公可起而论之。

很显然,自己和君子毫无关系。

怕被孤立排挤,怕被打为异端。

即使看到有人讽刺挑衅蔡加岩时,明明拳头都攥的那么紧了,但屁股就像生根一样,钉在凳子上。

通报批评,打架处分,请家长……这些现在看来不值一提的事情,当时就像无限火力的暗之禁锢一样,将他牢牢控住。

自己和那些施暴者没有什么区别。

画面又变了。

幽灵形态的牧余随之移动,重新确定了最佳观看位置。

下午放学。

空旷的教室。

和压着时间离开教室的牧余闲聊一会后。

“我走了,还要去医院呢。”蔡加岩背上了书包,和牧余道别,她妈妈住院,这些天全由她照料。

“拜拜。”

看她出了教室,几分钟后,估摸着她应该走远了,牧余才背上书包离开。

漂浮在他身旁的幽灵牧余叹了口气。

如果他是二十多岁,他会极其厌恶这个曾经的自己。

如果他是三十多岁,他会去抱抱这个曾经的自己。

但现在他过完一生又回到了十七岁,看着这个十四岁的自己。

他没有站任何立场,只是去尝试理解所有东西。

牧余出了教室来到走廊上,没有如往常一样看到刚好骑单车离开学校的蔡加岩。

而是看到她正推着单车缓慢前行。

轻微的路痴。

蔡加岩绕了不少弯路,她推着瘪了胎的单车走了好几公里才找到修车铺。

言语的排挤终究还是落实到了具体行动,有人偷偷拔了她单车气门芯不知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蔡加岩!”

听到有人喊自己,她回头看去。

牧余弓着身子,双手杵在膝盖上,以这样的姿态喘了好几秒,他才直起身。

“一共三个修车铺”说完一段话,他又赶紧喘两口气,很显然,他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怎么就挑了个最远的?”

看到头上插着枯草,衣领夹着叶子,气喘吁吁的牧余。

蔡加岩忍不住露出了笑,她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去钻绿化带了?”

刚刚跑得太快,现在稍微缓过来了一些。

牧余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气门芯,递到蔡加岩面前。

“掉绿化带了,我看到顺手捡出来的。”

明显愣了一下,蔡加岩一把拿过气门芯顺势揣自己衣服口袋里。

她脸上虽然还是维持着笑容,但是鼻子却发红了,眼泪也开始不听话。

被排挤欺负了这么久,她从来没有哭过,现在不知道怎么了。

就是感觉很委屈。

她别过了脸,不想被看到。

“你明明知道是被人丢的”小声的咕哝了一句。

这谁听得见啊。

“你说什么?”

牧余尽可能装出自然的样子,无视她的眼泪,尝试正常交流。

“我说”蔡加岩注视着牧余,她拉长语气,手用力擦了一下眼睛,“你迟到的太久了。”

“谁知道你会跑来最远的这个铺子修啊。”

我迷路不行吗,还怪我。

“我也想当个盖世英雄,脚踏七彩祥云来追你啊。”牧余摊手表示无奈,看向地面,“然而我只有帆布鞋”。

“可我还是觉得”蔡加岩用袖子把眼泪抹干净,“七彩祥云要酷一点。”

“那没有七彩祥云,你会介意吗?”

“还好。”

注视着彼此的眼睛,两人都忍不住露出了不知道什么缘由的笑容。

牧余上前帮着把单车推进车铺。

“还好是什么意思?”

蔡加岩落后半步跟着。

“还好就是还好。”

四周色调越来越淡,梦就要醒了。

幽灵牧余看完了最后一幕,他正准备离开。

这时他听到了不存在记忆中的声音。

【我的盖世英雄,不需要七彩祥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