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怀是听说她有喜,特意赶回来的,又揽着她耳鬓厮磨半晌,还是姜姝催他,他才不舍地离开,才出府牵过马匹,就见来东羡从不远处晃悠两条腿来了。
“什么时候来洛城的?”
“比你还早几日,你们这也太慢了吧,一路上都在干嘛?”来东羡一脸幽怨看着他。
晏怀轻咳了两声:“才分了那么多产业,不好好打理又跑来洛城做什么?”
见来东羡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剜了过来,他才恍然记起什么:“啊,为了你的终身大事。”
“阿妍和我说,她实在是拖不下去了,我也不打算慢慢来了。”来东羡将晏二拉到一旁,低语了几句。
晏怀双眸微怔,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佩服。
不过面上还是打趣儿道:“你可真是个大孝子,你爹偷偷给你攒下那么大的家业,你都用来娶媳妇了?”
来东羡也是一脸肉疼,“这不是没办法了,若早认识阿妍几年还可慢慢筹谋,但时间紧张,容不得我多考虑。”
晏怀牵着马,与他隔了两步的距离,“为了娶宋妍,值得吗?”
“你别以为你是我好兄弟,我就不会对你生气,为了阿妍,便是舍了全部身家也无妨,钱财这东西,我又不是不能赚,没了再赚不就好了。”来东羡斜他一眼:“难道为了姜姝,你舍不得这虚无缥缈的富贵荣华?”
晏怀只是轻声道:“我怕你舍了这么多,有一日万一后悔了,岂非对她不公?”
来东羡知自己是误会了他,面上郑重了几分:“便是后悔了,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绝不会因此迁怒她。”
晏怀淡淡扬唇,别看来东羡瞧着吊儿郎当的,可一旦认准了某个人、某件事,便绝不会变了,听说来东羡的父亲当年也是非他母亲不娶,可他母亲早逝,他父亲终生未再娶,他这股拧劲,倒是像极了其父。
回户部又忙了半日,晏怀赶在宫门下钥前急匆匆进了宫。
两日后,一道圣旨入了宋府,激得宋家上上下下,全然回不过神。
安庭院中,宋大人和宋念坐在下首,宋老太太面色不豫,久久没有开口,宋大人一向孝顺,又自诩读书人家,守着那点子傲气,腾地站起身:“我进宫面圣!”
“站住!”宋老太太沉沉开口:“你要抗旨不成?”
“那也不能把阿妍许给一个商贾啊,陛下怎能……”他嘴巴颤颤悠悠,却不敢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只是心里怎么都想不明白,陛下怎会突然下旨给阿妍赐婚,还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商贾,这莫不是在侮辱宋家?
“圣上不会无故干涉朝臣子女的婚事,此旨定有深意,这个来东羡何许人也?”
宋大人回道:“儿子知道,他是益州来家的独子,据说来家富可敌国,是江南数一数二的豪绅。”
宋老太太点了点头:“你们说,会不会是陛下与来家有什么交易?”
“那就牺牲我宋家女?”
宋老太太目光微沉:“圣上赐婚是莫大的荣幸,什么叫牺牲?”
宋大人知自己说错了话,默默叹了口气,一旁的宋念突然开口说道:“我见过来东羡,他虽是一介商贾,但为人重情重义,是个可托付之人,圣上赐婚,绝不是随便指个人家。”
“他不是益州的吗,你何时见过他?”
“他与晏怀私交甚深,也时常来洛城。”
宋老太太眯着眼,时常来洛城……晏家……
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隐隐猜到什么。
宋大人看了眼母亲的神色:“那这婚事……”
“圣旨已下,还能如何?来家是巨贾之家,又是圣上赐婚,四丫头的嫁妆不能少,免得让婆家看轻。”
宋妍一直躲在屏风后头,听见这话,不禁红了眼眶。
待宋大人和宋念一同离开后,宋妍才从屏风后头出来,宋老太太偏过头看她一眼,目光中情绪复杂。
宋妍一步步挪到祖母跟前,有惧意也有愧疚。
缓了片刻,宋老太太沉声问道:“他就是你一直拖着婚事,迟迟不肯给我回话的理由?”
闻言,宋妍屈膝跪了下来,祖母给她选的婚事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是十足十用心了的,这几个月,祖母一直在等她的回话,可她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
她不该欺瞒祖母,可她又不敢将实情告知。
宋老太太望着坚硬的石砖,软了语气:“便是到此刻,你还要瞒我?”
宋妍摇了摇头,慢慢将来东羡的事情说了出来,其实她与来东羡统共也没见过几面,说起来也并不复杂。
宋老太太听见前面那些话时紧紧皱着眉,后又听说来东羡为了救宋妍勇斗歹徒还不幸受伤,神色才慢慢缓下来。
宋妍知道祖母年纪越来越大,又经历过嫡母暗害之事后,性情已不似从前那般强硬,可她到底是国公府的嫡女,是把阶级尊卑看得最重的人。
她重重给祖母磕了个头,启唇说道:“这段时间,阿妍得祖母庇护,才真真算是安稳活着,从小到大,我从未被谁坚定选择过,来东羡是第一个,是只见我第二面便扬言非我不娶,且一直为此努力的唯一一人。”
“祖母或许不信,其实我从未给他任何承诺,也没说过一句想嫁他的话,可他为我竞选皇商,为我智斗歹徒,为了娶我散去半数家财,祖母,我何德何能让他待我至此,我唯一为他做的,便是将婚事推迟了几个月而已。”
“甚至直到这一刻,我都不知他为何会选择我,他待我一片赤忱,阿妍不忍相负。”
宋妍俯身在地,略带哭腔却神色坚定。
宋老太太长长一叹,在听到四丫头说从小到大从未被人坚定选择过时,心里竟有些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