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所有加入酿酒坊的村民,都收到了黑娃送来的纸条,上面画的是一条小鲤鱼,干巴巴躺在河岸上,一副缺水的模样,鱼儿离了水会死,这是他们早就约定好的出事暗号。
所有人心里一咯噔,几个月来都没事,大家已经放下了警惕,没想到突然就有了变故,酿酒坊出啥事了呢?难道被人发现举报了?
十点整,酿酒坊的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福宝儿把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下面就炸开了锅,福宝儿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大家商量出个办法来。
“要我说,先拿点好处哄住那小姑娘,队长不是说上次齐城来信了,那啥分厂的事有点儿门路,让咱们再等等嘛!等到成了,还怕别人往外说?”
有几个人觉得这确实是个办法,都纷纷说同意,一个小孩子,无非就是在李英手下过得不好,想寻求些庇护罢了,咱们给她就是。
但也有人不愿意,凭啥被孙大妞一个外来户给威胁了,当初孙解放死的时候,是村里看她可怜,出面找李英谈了话,才让她留下来的,而且平时李英做的过分了,队长和书记还帮忙呢,现在倒好,反咬一口,简直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福宝儿赞同,她可真不喜欢孙大妞,宁愿把酿酒坊都藏进她的洞天府里,也不愿意让孙大妞占到便宜。
“我觉得干脆告诉孙大妞,要是敢乱说话,就把她送回老家,反正她也不是完全猜到咱们在干什么,糊弄糊弄得了,就是个孩子而已。”
两个方法都可行,陈志方和王友田对视一眼,“那就投票吧,威逼还是利诱,你们说了算,这叫民主!”
结果是威逼的票数压过了利诱两票,险胜,陈志方立即宣布散会,酿酒坊再加几把大锁,这几天都不来上工了,反正上一批酒也做好了,而且又快到了秋收的季节,正好放个小假。
福宝儿自告奋勇,要带领童子军加强这块儿的巡视,陈志方毫不留情揭穿她:“你就是惦记山上那些吃的喝的,天天带着你的兵傻窜,这山里这么危险,出啥事咋办。”
眼看着福宝儿小脸立即垮了下来,陈志方才哈哈一笑,“行了,今天就给你这个权利!再被人发现,拿你是问!”
福宝儿立马敬了个军礼:“定不负使命!”
......
孙大妞明显感觉这几天不太对劲,晚上没人外出了,有的乡亲们看她的眼神,还都透露出不喜,她又偷偷去过几次山上,但每次都没办法靠近,福宝儿那只爱犬,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她面前。
肯定是暴露了,孙大妞立即想到了是沈随之告的密,只是没猜到这件事还有福宝儿的参与,怎么哪里都有她!
孙大妞忐忑了几天,终于在一天放学后,被王友田家的小孙子请到了村办公室。
陈志方和王友田坐在椅子上,表情还算和蔼,但孙大妞心里忐忑极了,明明自己还没做什么事,却无端觉得害怕,不知道青山村会怎么处理她的去留。
“孩子不用害怕,我们找你来不是要对你怎么样,只是想告诉你,村里的事,你一个小孩子还是不要乱打听,好好上学就行了。”陈志方本来想批评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面前的孙大妞瘦弱单薄,面呈菜色,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看着很是可怜。
王友田也不太忍心做出威逼的事,一个孩子,没了爹没了娘,唯一的弟弟也死了,在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家里寄人篱下,天天察言观色谨小慎微地活着就已经很难了,他们何必要再踩一脚。
“大妞,你的情况村里都了解,你放心,我会找人跟李英和福天明说说,让他们对你好点儿,”王友田拍拍孙大妞的肩膀,让她放松下来,“村里的事你就不要再好奇了,有时候好奇心太严重,反而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你觉得呢。”
孙大妞说不出话来,只好点点头,她甚至都没摸清村里到底在偷着干什么,就被发现了,都怪沈随之这个叛徒。
从村办公室出来后,孙大妞在河边看到了沈随之,她想都没想,直接冲过去抓住了他的衣领:“你为啥要告诉村里,你就算不和我合作,也没必要出卖我吧?”
沈随之拂开孙大妞的手:“我和你既不是朋友,也算不得合作关系,谈什么出卖不出卖,青山村的人都不是坏人,他们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你想让自己日子过得好些,也不用找他们的麻烦。”
“你懂什么!”孙大妞几乎是吼出这一句,“你就算被下放到这里,也不过是比以前日子过得苦了些,你知道我每天都是怎么过的吗?天不亮我就要起来干活做饭,放了学还要砍柴,烧水,洗衣服,半夜还会被罚跪,哪怕一句话不说,也要天天挨打,这种日子你能过吗?”
如果能拿住村里的把柄,也许就不用寄居在李英身边,她会求村里,分给她一间破草房,她能自己养活自己。
“沈随之,如果不是你告密,也许我已经和村里谈判好了,我会从福家搬出来,自己住,”孙大妞恨恨地看一眼沈随之,“而现在,村子开始防范了,我什么都了解不到,也什么都做不了,这一切,都怪你。”
“你想要什么,直接去求队长和书记,他们也未必不会帮你,”沈随之并不赞同孙大妞的话,“而且你的遭遇固然让人同情,但那也是你自己选择的不是吗?”
孙大妞愣了愣,可笑,队长和书记怎么可能会帮她,顶多就是怕李英打出人命,偶尔批判两句罢了,再说,她选择错了吗?难道选错了,就要一辈子为这个选择买单吗?
不,她不会放弃的,孙大妞在心底告诉自己,既然队长和书记主动找她谈话,说明这件事还是很重要的,最起码是真的不能被外人知道。
孙大妞没再和沈随之废话,转身离开此地,这个村子里,终归还是只能靠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