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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丫鬟们跑进跑出了整整一下午。

薛明月从最开始的震惊错愕,到后面整个人都麻木了,只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自顾自地翻看着医书,就是上回在马车里看的那本。

她没做,不过底下心思活泛的仆人们却看得出来侯爷对夫人的看重。

甚至都用不着薛明月吩咐,就有人故意将这边的消息透露给了白云院那边,府里谁都看得出来夫人与那位表小姐势如水火,只要讨好了夫人还愁没有出头之日吗。

传到薛明月耳朵里的就是,白真真又在屋里狠狠砸花瓶了,她挑了下眉。

流杏幸灾乐祸地咯咯笑了半天,接着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掰着手指头数起来,心疼道:“小姐,听说那位都快把她屋里的东西砸完了,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跟着柳心柳兰看了会账,你倒是也懂得盘算了,你要是喜欢可以多学些。”

“小姐你快别打趣我了。”流杏脸有些微红。

薛明月没忍住笑起来。

倚着小榻,将医书盖在桌面上,望向流杏时停顿了一下,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蓦地眨了眨,平静的眼底流露出丝丝狡黠,眉眼张扬道:“流杏,小姐突然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你去找上柳兰,你们一块去白云院那边把她屋里少了的东西都记下来。”

那些可都是侯府的东西,她说砸就砸了,难不成还要他们再给她补上不成?

正好可以看一下白真真手里攥着多少银两。

毕竟连身边的侍女上千两银票都能说拿就拿,万一到时候侯府和白家不小心决裂了,还能拿着票据和账目去要个账。白真真不是最好面子么,那就不给她面子。

流杏眼睛倏地一亮,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乐冲冲地哎了声,连忙跑去拉上垮着脸苦哈哈盘账的柳兰,低头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柳兰的脸色略微复杂,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跟着流杏走了。

白云院那边自然又是一通鸡飞狗跳。

时至傍晚,天边仿佛被泼了颜料一般红得浓墨重彩,暮青院里逐渐传出来阵阵香味,小羊羔提前腌制了几个时辰,架在炭火上边转着圈烤。

除了烤全羊,厨子们还做了些肉串供着一起烤,肉香弥漫。

待小羊羔烤到半熟,滋滋啦啦的油“啪——”的掉进炭火星子里,只听得“轰”的一声,火焰猛地窜高,吓得流云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这丫头自从跟她进了侯府后就始终紧绷着跟弦。

整日谨言慎行生怕被人看轻了去,难得见她这副有些狼狈的模样,薛明月乐得不开支,流杏也跟着笑作一团:“小姐,你快看流云的脸,这里灰一块那里黑一块哈哈哈。”

流云气不过,用沾着炭灰的手去抹流杏的脸。

原本还有些不自在和紧绷的柳心柳兰在见到主仆三人亲近的互动下,也不由得缓缓放松了心神。

谢琅下值后就直接策马回府。

心里记挂着明月收到他送的赔罪礼后能不能明白他的心意,怀揣着忐忑,薄唇抿起,就连下颌也绷得直直的,很快就走到了离暮青院几步之遥的廊桥下。

忽而鼻子一动,嗅到了飘在空中的阵阵霸道香味。

仔细闻了闻,发现是烤羊肉的味道。

谢琅脚步蓦地顿住,眉眼浮现出淡淡的困惑,西江那家伙不是说明月在府上生气得饭都吃不下了,还是他送回来的那些礼物才把她稍微哄好了么?

院子里若是没有夫人的吩咐,他们是全然不敢这样做的。

谢琅蹙眉,在原地想了想这才重新走过去,正好被守在月拱门下面的婆子瞧见了,连忙福身行礼,谢琅淡声问道:“起来吧,夫人在做什么?”

“回侯爷,夫人在院子里烤全羊。”

“?”

谢琅先是一愣,接着就给气笑了。

他让西江在府里照看着明月的心情还有一举一动,这家伙给他写的东西全是春秋笔法,能在院子里炭烤全羊可见她兴致颇高,并未在意茶楼的事。

只是不愿去深想这个不在意。

谢琅眸色愈深,背在身后的手指攥了一下,接着大步朝着院子里走过去。

青年穿着身玄衣迎着暮色走来,冷峻好看的脸庞在夕阳暮色下削弱了几分厉色,衬得他格外俊美,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里也仿佛敛着几分亮色。

躺在旁边等吃的薛明月一眼就瞧见了他。

心头被他那张好颜色的脸撩得微动,很快又冷静下来,刚欲起身就想到中午在茶楼碰见的事,于是又躺了回去,在心里哼哼了几声,面上仍是那副冷淡疏远的样子。

其他人却是不敢怠慢,战战兢兢地行礼:“见过侯爷。”

谢琅淡淡地嗯了声。

见侯爷没有训斥也没别的吩咐,他们连忙该做什么就继续做去了,相比起他没来之前的松弛,这会气氛莫名紧绷的很,连呼吸都不敢放得太大声。

流云刚想过去陪小姐,手臂忽然被柳心拽住了。

将食指竖在她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口型,指着朝薛明月走过去的谢琅,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过去打扰。流云眼中闪过挣扎之色,最后还是没过去。

薛明月阖眸,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

等眼前覆上来阴影,这才不紧不慢地道:“侯爷过来可是觉得我手中的扇子眼熟?”

“……”

这不就是在茶楼她手中拿着的那把扇子么?

谢琅眼尾轻轻一挑,就听见她又慢条斯理地说道:“今日过后这把扇子便不存在了,侯爷可以放心,下午送回来的那些东西侯爷都拿回去吧。”

谢琅飞快地蹙了下眉。

他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好气的是她同他这般生分像是半点也不想和他有牵扯的样子,好笑的是她同他说话这样拐弯抹角怪有趣的。

谢琅抿起唇,低声解释道:“明月,我今日去那茶楼是有原因的。”

见两人在说话,周围的下人们都很有眼力见地远离了这片地方,厨子们则是紧赶慢赶地切出一盘羊肉放到旁边的桌案上,也跟着其他人去下边吃了。

很快,院子里就只剩下两人。

薛明月睁眼,就瞥见一众下人们溜得飞快的背影,就连流云流杏也不知道哪儿去了,院子眨眼间空空如也。

“……”薛明月额头青筋微跳。

这群没良心的家伙。

这顿烤羊白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