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闻溪站在窗边,凄美蹙颦,赵寅礼轻着步子近前,哪怕就站在她的身后,却无法将她拥入自己怀中。即使再心疼她,却似乎仍旧无力慰藉,他不是殷煜珩,也从未走进闻溪的心里。
“殿下,我们离开都城已有四五日了,眼看就到蜀中,你的身子畏寒,便就在蜀中等消息吧。”
赵寅礼眼底闪过一丝狂喜,闻溪竟还记挂着自己的身体,哪怕是寻常友人也会有的关心,从闻溪口中说出便足以让他心绪沸腾。
“我无碍……咳咳……”赵寅礼一激动,又饮了酒,咳了出来。
闻溪转回身,见他咳得厉害,便伸手抚上他的背脊,不忍道,“殿下莫要逞强,旁人当您只是陈年旧疾,闻溪还不知吗,您是余毒未清留下的病根。前段日子我把师父所着的医药书典都看过了,都没有找到彻底疗愈殿下的办法……”
许是饮了酒,往日端方自持便就也压不住那颗悸动的心,赵寅礼一把抓住了闻溪的手,痴望着她说道,“你为了我,竟翻遍了医书?”
闻溪的手下意识猛地一缩,眸光闪躲,道了一句:“殿下请自重。”
赵寅礼虽然知晓闻溪就是南陵公主,可他并不知道她已经重活一世,上次赵寅礼早就毒发身亡,为何这次续命活了下来,闻溪一直在想其中缘由。
她翻遍医药书典,发现只有南陵国花入药,才能让他清肺固本,且自己母亲的清毒之术早就失传,薛神医修研半生都没办法参透其法,却也算是帮赵寅礼暂时保住了性命。可这些,上一世并没有发生。
这几日赶路,闲来无事,闻溪在脑子里不停地回忆,师父说的话,虞氏说的话,还有殷煜珩的种种喜怒无常。串联起来,明明就是他殷煜珩想方设法给四皇子续命。
“殿下醉了,我让晚晴扶您回房休息……”
“我不要晚晴!你明明知我心里倾慕的,唯你一人……”
赵寅礼眼眶泛红,脸颊也有些酒气,双手扶到闻溪的肩头,紧紧握着。
“闻溪,你我是同样的人,心中背负的是一样的仇恨,我能明白你,爱护你,绝不会让你伤心。你若愿意嫁给我,身边绝不会再有旁的人,你便是我的王妃,我赵寅礼的正妻!我唯一的女人!”
闻溪身子陡然一僵,拧着眉想要挣脱,她能感觉到赵寅礼的迫切,更无法直视他眸中的深情。
“殿下!不要……”
闻溪的声音轻颤,带着哭腔,浑身都在抗拒。赵寅礼并未失去理智,他也没有打算用强。
感到双臂上的手慢慢松开,闻溪回眼,看到了赵寅礼眼底的落寞一闪而逝,很快又换上了愧疚的神情,轻声道,“是寅礼喝了几杯便失态了,吓着你了……咳咳……”
他掩口,弓着身子坐下,让自己的心平复,缓解咳嗽,那样子羸弱却倔强,闻溪倒是无法对他生气。
“我这副残躯,本是无命再遇闻溪,说到底,倒是殷将军帮了我……”
“殿下都知道?”
赵寅礼言语中满是无奈,“若是蠢钝到连这些都看不明白,我又如何能将一整支雄师藏于山中,还不早就被人发现,按逆贼论处了。”
他抬眼去看闻溪,“若非殷煜珩送药寻医,这只军队踏平都城皇宫之时,我早已深埋黄土。因此,知晓你心中之人是他,我便杀不得!”
闻溪的脚尖超前挪了半步,却不敢表露自己的担心,敛着忧虑,故作淡漠。
“殿下若是起兵谋反,第一个面对的就是殷家军的守卫,他在,怕是这皇城没那么容易攻破……”
“闻溪说的是……”赵寅礼的声音忽然暗了几分,眼神也冷得吓人。
“他在,即使我的人从密道潜入宫中,与皇城外里应外合,也不见得稳操胜券,可若是他此刻不在,又有谁能统率三军?”
闻溪的手指蜷了蜷,抓了抓裙摆,一双狐狸眼晃了晃,瞳仁一震,瞬间明白过来。
“阿弟的玉佩到底是不是从沈灼那里找到的?他人到底在哪?是不是早就在殿下手中!”
赵寅礼垂下眸子不语,慢慢拿起酒壶,又自己倒了一杯,骨节分明的手指再握上酒杯的那一刻,眼神骤然凝结成冰。
闻溪走到他面前,从他的神情看出了自己探究的答案。他利用了自己,使了招调虎离山!
“殿下?你……”
“闻溪聪慧,我知道瞒不了你多久。没错,墨影将你在殷将军大婚之日强行带离将军府,为的就是把殷将军调离大齐都城。他心思缜密,为此,我没少费周折筹谋,好在事涉闻溪,他总会因为关心乱的方寸,我猜,他快追过来了。”
闻溪震惊地看着赵寅礼,果然,生于皇家,没有一个人能自诩不安攻心之道,他赵寅礼也不例外。
“殿下还未答我,阿弟现在何处!”
听到闻溪的声音变得冷厉起来,赵寅礼一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重重地落回桌上。
“烁诚就在蜀中,明日进城,你们姐弟二人便可团聚。”
赵寅礼承认沐烁诚在他手里,闻溪狠狠地抽了口凉气,双眸泛着泪光。
“所以,殿下的那套北域商队的说辞全是骗我的,只是为了让我跟你离开都城,帮你把将军引出来。原以为……殿下与他人不同……”
啪的一声,酒杯被摔在地上,赵寅礼偏过脸,一字一句道,“诓骗你,是我不对,可这都是权宜之计。若是不把你带出将军府,你拿什么图谋复仇,以将军侧夫人的名分吗?”
话说到此处,闻溪心下微微慌了,虞氏的话让她又一次动摇了靠自己复仇的心,她本已经决定要彻底相信殷煜珩了,却一见阿弟的玉佩便信了赵寅礼。
“太子妃寿辰,我在东宫花园中偶遇你,一见你手上的牙齿印记,便笃定你就是我心中的那个人。从那日起,我没有一日不在想,如何让你顺意开怀,可你却日渐沉沦在殷煜珩的手掌心里。他若真的那般好,为何我总能见你伤心落泪?”
他扶着桌站起身,一脸坦荡,“明日见到烁诚,这一切,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孰人满腹算计,孰人一心为你,便就都会分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