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他又笑着靠近,闻溪狠狠咬了下唇,可这一点点疼却不足以冷清她的心神,实在无法对抗殷煜珩魔王一般的力量,只能奋力拧过头不去看他。
“奴婢无意胡闹,此番也是奉旨被召唤入宫,若是给宋侍郎发现,被赐了黥面之刑的并非奴婢,怕是又要退亲,要不奴婢就留在宫里吧……”
话音未落,闻溪的下巴就被殷煜珩的大手捏住扳了回来,对上他深邃的眸子,闻溪再也使不出力气反抗。
看着闻溪一脸被欺负的样子十分受用,殷煜珩却忽地松了手,他正色沉声,语带遗憾地说道,
“薛老并不知道,母亲原本也已身患绝症,她一辈子要强,向来隐瞒得仔细,之所以去庙中求药,正也是因为知道时日无多。虞清莲虽然手段狠毒,但与如今结果并无两样,且我得知她手段的时候,她已经同逸行成婚。”
闻溪的瞳孔骤然一缩,薄唇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虞氏身患隐疾绝症,若是连薛老都不知道,他殷煜珩又是怎么知道的,明明是因梅湘凌嫁入东宫,他一直与夫人不睦的吗?
脑中疑问一闪而过,闻溪却被他说的后半句话拽进了沉思。
殷煜珩不光知晓虞清莲阴毒,也并非不想追究,暂不发作只是碍于殷逸行还未入仕,毒害婆母的罪过一经查究便会满城风雨,若是因为这个毒妇牵累不能金榜题名,岂不损失更甚。
现在想来,让老太君称病回避,中馈下放,又把自己禁足,这都是为了保护府中女眷,暂时顺了虞清莲的心意,将人稳住。
“所以,将军不许奴婢去夫人房中探望,难道是……”
“虞清莲阴狠,且还我手中没有让她无法辩驳的证据。若是借机诬陷你害了母亲,本将军要保你,怕是要彻底背上色欲熏心的骂名。都城里恐再无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我了,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握着中馈不放。”
前世虞清莲入府的时间晚,闻溪入宫之前曾跟她交过一两次手,都不曾占过上风,这一世没想到,因为自己承宠,反倒逼着她早早地用上了这么多狠毒的伎俩。
还在震惊之中,闻溪忽然觉得肩上一沉,是殷煜珩的双手扶了上来。
“本将军已跟宋家言明,求娶宋若芙只为完成母亲心愿,若是计较本将军独宠房中娇奴,不嫁就是,可若是点头嫁过来了,便不必想,也不会与你争宠。你猜那宋若芙会作何选择?”
闻溪怔愣的模样像个傻狍子,圆圆的眼睛如墨如绸,却茫然不知所措,直到一片颇大的雪花落在她的鼻尖,一抹湿凉化开,才看清了眼前男子眼中的宠溺。
“将军?”
“再给你最后一个提问的机会,想好了再问。”
“……将军心里,对奴婢除了宠,可还有……爱……”
红墙青瓦,白雪灯黄,冷冷的夜色中,他伸出了足以融化寒冰的手掌,想要拥她入怀。
闻溪拧着指节,壮着胆子,怀揣希望地看着他,只是柔情在他眼底一晃而过,取而代之的是阴鸷提防的凝视。
顺着他冷冷的目光转身,闻溪猛地转身,看见了那个噩梦般的宿命正朝他们走过来。
殷煜珩跨前一步,将闻溪护在身后,抱拳道,“下臣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本宫想着,或许煜珩还未出宫,心中有些事悬而未决,便追到宫门来碰碰运道,看来本宫今夜运势还不错……”
言随心声而至,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太子赵晏磬竟也猜到了太后在夜宴之上实为虚晃试探,也只有毅王夫妇心思单纯,又哭又闹地上了套。
他带的随从被留在原处,只身来到二人面前,闻溪欲行跪礼,太子竟直接伸手去扶,“不必多礼。本宫上次见你,倒是觉得男装的闻溪更添英气,你若是扮做内侍,后宫的小宫娥们怕是要为卿闹得不可开交了。”
太子公然以孟浪之言词调戏闻溪,是对殷煜珩不肯于自己同气连枝的报复,他想要的是殷煜珩亲口请庆帝下旨委派毅王出征。
殷煜珩的眼尾泛着墨红,后槽牙死死咬住,隐忍着不去阻拦,拦得住一时,却拦不住一世。
闻溪起身后,又垂着脸往殷煜珩的身后又退了一步,她还没等到殷煜珩的回答,此刻心中纠结拧巴,偏在这时遇上了太子。
“殿下有何事,非要在年三十守岁之夜商议?”
“煜珩说得没错,今夜不好议政事,可明日乃元月初一,连父皇都不议政事,接着就休沐到上元节后再开朝,本宫心里不安,怕是耐不住等到那时。”
太子说话的时候,双眼一直在打量闻溪,他今夜对眼前娇奴的欲念格外浓重,大有不肯罢休之意。
殷煜珩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宫门,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恭敬回道,“不知殿下所谓何事,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子时,宫门落钥,下臣留在宫中不合规矩,还请殿下直言。”
赵晏磬这才转眸看向他,凑到他耳边,不徐不缓地压低声音道,“要么把毅王送去北境自生自灭,要么,给本宫一个能生的娇奴,本宫可在太子妃寝殿里设一间暗格……”
殷煜珩双眸闪着杀意,肩廓一动却被太子上手死死按住,“煜珩莫急,本宫当你是亲兄弟,都不介意与你同袍,食尔残羹,换了是旁人合该烧香斋戒,以谢恩典。别忘了,若是让毅王先诞下皇孙,本宫的太子妃留着也是无用了……”
就算赵晏磬的声音压得又低又沉,可闻溪依旧听得真切。上一世殷煜珩入宫赴宴回来的不晚,还拉着自己又喝了几杯,只是等她酒醒,却发现已经被送到了太子的床榻之上。
噩梦般的记忆如潮涌般袭来,压得闻溪透不过气,双手护在胸口,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此刻明明是她再世谋划的其中一步,虽然早就下了决心,可真到面对魔爪之时,说不怕谈何容易。
闻溪怕的不光是太子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她更怕殷煜珩的意念因太子的威胁动摇。可关乎那人生死,殷煜珩保不齐会如同前世那般,将自己献出去。
正当她深吸了口冷气,准备接受残酷的命运之时,却听见殷煜珩暗哑道,“此事殿下不该与下臣商议,圣意如何裁决,下臣左右不得。”
太子微微直了直背脊,殷煜珩却依旧恭谨地垂着脸,他向下俯视,一丝狠戾的神色稍纵即逝。
“所以,太子妃的事情,煜珩还是在意的,那就这样定下了。很好……”
闻溪只觉得耳中嗡鸣作响,原来这一世,还是逃不过被献祭的命运,只不过这次还是要当着她的面就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闻溪这就随本宫……”
“上元节后!”殷煜珩突然提高了声音,他双眼炯炯发狠,声音沙哑道,“若是陛下有旨意,殿下的心愿或可达成。只是眼下年关佳节,还请殿下开恩,让她过个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