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雪怔怔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太后方才说的话,若只是因为长得美,引得各家儿郎争风吃醋还好说,可要是安上了南陵细作的罪名,她便再也没有办法为之求情了。
赵舜毅查看了云妃的眼色,只见她微微摇头,示意不可再因此事惹怒太后和陛下,赵舜毅只能手上给了力气,将毅王妃拽着退了下去。
庆帝敛了笑意,问道,“这样的事情还劳母后费心,实在是儿臣疏忽了,若是查实确是细作,不如交由大理寺处置。”
太后冷笑道,“那可不成,这女子伶牙利嘴,貌美倾城,但凡出了哀家的地界,交到男子手中,怎么都会怜香惜玉留她条活路。至于罪证什么的,哀家倒是觉得,她生的娇艳本身就是罪过,死不足惜。”
江暮雪被毅王拉拽退到殷煜珩面前,拧着眉看着他,质问道,“殷将军难道真的见死不救吗?”
殷煜珩微一挑眉,却看见对面冷眼注视着自己的宋书安,他身旁站着江丞相,时不时地还凑到宋大人耳边说些什么。
江慕言眼中狡黠毕露,仿佛是掐住了殷煜珩的命脉,等着看他自己跳入火坑。殷煜珩剑眉倒立,眸光亮了亮,上前奏禀。
“启禀陛下,臣征战南陵,一路返回都备加小心,不可能混入细作,若是按太后娘娘的意思,这女子出身南陵,容貌出众便是罪过,那倒也不必要她性命。只要将其黥面毁容便是,相信此后便不再会有都城中世家子弟为其痴迷。”
殷煜珩此言一出,顿时哗然一片,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唯有太后脸上冷笑不改。
“哦?果然是骁勇善战的镇北大将军,行事狠辣果决,成大事皆应有殷将军这般英雄气概,我大齐方能繁荣不衰!”
看太后的意思,是准备采纳殷煜珩的谨言,江暮雪双腿一软,瘫倒在毅王怀中。
“……薄情寡性,你们男子皆是这般没有良心的,女子最在意容貌,你却说毁就毁?她曾跟本宫说过,原也是在将军心里无足轻重的奴婢一个,本宫还不信,可怜她为了你,为殷家吃尽苦头,殷煜珩你没有心!”
江暮雪激动地叫骂着,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若不是毅王紧紧抱住她,定要冲上去抓住殷煜珩捶打解恨。
太子妃梅湘凌这半天坐在那儿,原本向下的嘴角慢慢扬了起来。果然,闻溪只不过是自己的替身,那张脸也不值钱,左不过殷煜珩站出来有这番提议,只因这奴婢几次三番舍身相救,且留她一条命苟延残喘罢了。
她那张脸若是毁了,比上普通的奴婢还要惹人厌恶,光是想象她从此落魄地在府邸里洒扫院落的模样都大快人心。
许是太过解恨,梅湘凌竟没有注意到身旁太子的神情骤变,吉服袖口中攥了拳,手指间用力搓磨,微微颤抖泛白。
殷煜珩抱拳,谢恩太后夸赞,再抬眼,对上太后身边赵寅礼的双眸,却看到一丝失望转瞬而逝。
没有按照四皇子嘱咐的按兵不动,反倒是亲自提议毁掉闻溪的容貌,赵寅礼在心中质问道:殷煜珩,你就是这样护她周全的吗?
“孙儿恳请祖母开恩,那奴婢曾经救过王妃,是以两人交好,怎能忍心看她获罪受难?”
赵舜毅抱着抽泣到无法言语的江暮雪,硬着头皮再开口道,“事情皆因孙儿贪图女色成性所起,那奴婢无辜,且孙儿现下已经悔改,还请皇祖母看在年节岁末之际,放过那个奴婢。孙儿甘愿受罚,再去军中做马前卒,只要莫再让王妃伤心!”
云妃不耐地用力闭了闭眼,人家镇北将军殷煜珩,大局当前,舍得下心头好,在陛下面前算得上忠肝义胆。而她亲生的皇子,却为了女子甘愿去做兵卒,简直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他这般表态落了下乘,还如何再跟东宫斗。
太子定了定神,起身走到殷煜珩身边,作揖道,“儿臣启禀父皇,皇祖母,眼见毅王与毅王妃意笃情深,也是美事一桩,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毅王愿意继续为国效力去军中历练,倒是巧了。头里本宫还同殷将军商议,开春后突厥散部定会再来进犯,也许可以派遣军中资历浅的将士迎敌历练一番。本想着今日宫闱宴不议政事,只是既然毅王有心为国效力,不如成全一二。”
云妃脸色暗了下来,急急去找江丞相的目光,太子的心思昭然若揭,毅王在皇城眼皮子底下的新兵营还出了那样的事,这要是被派到北边,还不有去无回。
江慕言心领神会,自然要上前争上一争,“启禀陛下,老臣觉得,殷将军向来神勇,若是想要彻底铲除北境隐患,还得是殷将军出马。毅王殿下刚成婚不久,且从未带兵征战过,恐难以克敌制胜,就怕到时再回来搬救兵劳费军力。”
“江丞相此言差矣,难道我大齐十万雄兵,只有一将可用吗?不给毅王历练的机会,怎知他不是将才?若说成家,殷将军也刚刚议亲,开春在即,您倒是心疼自己家女婿,全然不顾旁人疾苦啊!”
太子毫不退让,恨不得今日就敲定赵舜毅开春便带兵出征,眼看着一场宫宴又要变成朝堂,庆帝兴致全无,太后偏了头小声跟四皇子说道,“看看、看看,果然,啧啧啧……礼儿所求之事,哀家这就允了。”
赵寅礼眸光亮了亮,难掩心中欢喜,微微颔首,小声谢恩。
“好了,今日是岁尾宫宴,你们一个个的是当哀家不在此处吗?不耐听你们争执政事,大过年的也不好喊打喊杀,殷将军与国有功,就按他说的办吧。尔等好好坐回去吃席,别饶了陛下兴致!”
众人不敢再有异议,纷纷应道,“是……”
比起被焚烧祭天,只是琼面已经算是保住了性命,太后既然肃声拿了主意,江暮雪再闹下去恐适得其反。
丝竹声起,舞姬曼妙登场,只是席上之人各自怀揣心思,这顿晚宴实在食之无味。
酒过三巡,光弘殿后方的夜空中燃起花火,声声震响伴着绚烂的烟火冲破云霄,如花朵怒放般炸裂开来,映在闻溪娇美的面容上忽暗忽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