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闻溪恃宠而骄,顶多违逆夫人的意思会遭来责罚,如月并未细想,更没意识到,自己已踩进了她埋好的绳套里。
“大胆奴婢,我说什么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偷懒,不愿接绣花的差事,想的美!看我不拆了你这懒骨头……”
闻溪毫不慌乱,冲着虞氏颔首道,“夫人,若真依了如月姑娘的话,怕是要害惨了将军。”
一听会有损殷煜珩,虞氏抬手,丽嬷嬷便赶紧拦住张牙舞爪的如月。
如月急眼,“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我怎会害少爷?”
“你方才说让我绣什么?”
“梅纹丝……帕……”
闻溪勾唇莞了长睫,徐徐缓缓地说道,“将军是与太子交好是没错,可明日是太子妃的寿辰,将军一外男,却以女子贴身之物相赠,还要绣上象征太子妃母姓的纹样,你这是生怕别人不去非议将军和太子妃有私情!”
如月一心想要算计闻溪,倒是没多想自己言行有失被钻了空子。
虞氏手心一紧,惊讶闻溪才刚入府,是如何知晓殷煜珩与那位的过往。
闻溪没打算就此偃旗息鼓,如月提绣丝帕时,她已猜出,或是自己烧东西时被如月看见了,这才转着圈的威胁自己。要想她以后不再纠缠,得狠狠教训才会让如月知道害怕。
“闻溪毕竟在南陵宫中侍奉多年,上下尊卑有序,伦理纲常不可罔顾。我方才请示的是主子,你却越俎代庖,还斗胆称知道夫人心意。夫人怎会亲手陷将军于不义,将军若是因此惹了太子不悦,君臣离心,殷府岂不上下遭殃?”
闻溪有偏了偏身子,对着虞氏委屈眨眼道,“奴婢实在委屈,一入府什么都没有做,就惹了如月姑娘不高兴。可毕竟我跟如月姑娘一样,也只是个伺候将军的奴婢,犯不着姑娘处处针对。姑娘为难奴婢不打紧,可不能害了将军,害了整个殷府啊!”
“你!……”
如月出生就是奴,哪里抵得过一国嫡出的公主的厉害,辩解话已经跟不上趟儿了,如今只顾的上生气,攥紧了拳干巴巴地瞪眼。
虞氏不好袒护如月,只恨她口直语快,被人抓住了纰漏。丽嬷嬷忙圆场道,“呦,闻溪姑娘心细如尘,话说的在理,倒是如月这丫头昨晚伤了脸,脑子不清楚也是有的……”
“丽嬷嬷说的是,如月姑娘自己掌掴自己的时候的确没有手软,既还有伤在身,就不该出来掺和府上事务,省的惹了主子心烦还不自知。”
闻溪话接的紧,半分没掉在地上,把那些拐弯儿骂她的话都还了回去。
如月缓了片刻,反应过来,明明被抓了把柄的是沐闻溪,怎么倒是她理直气壮教训起自己来了。
越想越气,竟因激愤彻底失了语,如月拧着眉,颤抖着身子,张牙舞爪扑向闻溪。
闻溪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便没有躲开,只是护住自己的脸,侧身把背露给如月。
“就你能说会道!就你为主子着想!看我不打得你求饶!”
两巴掌狠狠地落在闻溪背上,第三下却扑了空。闻溪被殷煜珩搂拽起身,他力气大,闻溪又扯到了旧伤,闷哼了一声。“唔~”
“少爷?”如月立刻换了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跪在地上,好像天下最委屈的是她。
殷煜珩脸色不明,对脚边的如月并未理睬,看着闻溪沉声问道,“让你来取贺礼,怎么这么久?”
闻溪拉着眼尾,轻声道,“是奴婢办事不力,耽搁了。”闻溪答得巧妙,既不说如月设计陷害,也不提虞氏为难之事,她不提,如月也不好说丝帕被烧的事情。
毕竟上一世在这将军府的日子不短,闻溪知道,殷煜珩母子之间有心结,就算自己不开口,在虞氏面前,殷煜珩会想尽办法和她对着来。
虞氏不悦道,“我儿怎么又来了,是怕为娘为难你那心尖的宠儿?这急火火的来护着?”
殷煜珩护着闻溪,把人拉到身后站好,冷冷一笑道,“知子莫若母,这丫头惯会呈口舌之快,儿子的确担心她惹母亲不高兴。只是若要惩治她,除了我,别人谁也别想!”
闻溪在殷煜珩身后垂着头,她知晓,哪怕真就是自己有错,殷煜珩也会在虞氏面前强行护她。刚才挨了如月那两巴掌,殷煜珩也定会计较一番。
虞氏抽了抽嘴角,用鼻孔出着大气,半晌才开口道,“你要护着,就别让她到别的院子办差事,母亲只说你关起门来做什么我们不管,可没说她能跑到我的院子里来撒野!”
“是儿子疏忽了,只是给东宫的寿礼,向来是母亲精心操办的……”
殷煜珩话里带着怨怼,眼神也冷的可怕。
旁人不知他身为人子,为何对虞氏这般,闻溪却再清楚不过。
只因虞氏从中阻拦,殷煜珩缺席了一年前太子寿宴,他青梅竹马的梅湘凌就是那日被定为太子妃……
殷煜珩让眉眼相似的闻溪,来取给梅湘凌的寿礼,无非也是想膈应虞氏。前世闻溪就这样被当成了出气筒,虞氏纵着如月把她打了个半死。
虞氏只因梅家家世不高看不上梅湘凌,谁知云妃娘娘恰恰愿意给太子娶一个没有母族背景的妻子,便从中促成了这亲事。阴差阳错,殷煜珩只能将爱意尘封,可对虞氏怨恨却从未压进心底。
虞氏越是看重身世,殷煜珩越要闻溪这个贱婢在她眼前晃,本就是如月蓄意挑事儿在先,闻溪借力打力更不觉得有何不妥。
虞氏深知这件事上自己理亏,不愿再跟殷煜珩掰扯。
“寿礼我会安排好送到前院,赶紧带着你的人离开,为娘身子不适,要歇歇……”
“儿子告退!”没等虞氏说完,殷煜珩拉着闻溪大步离开。
虞氏气的随手拿起一旁的茶杯,大力的扔了出去,刚好砸在正要进屋的曹嬷嬷脚边。
曹嬷嬷顿了顿脚,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丽嬷嬷眼尖,忙赔了笑脸迎出去。“呦,曹嬷嬷没伤着吧?都是老奴手滑,给您赔不是了……”
曹嬷嬷摇头鄙夷虞氏的脾气,一把年纪了还随便撒泼。“老太君让我从府库里取了个物件送过来,好给东宫的贺礼添彩头。”
曹嬷嬷侧身,身后婢子小心端着木漆盘,上面是一个精致的锦盒。
丽嬷嬷将人迎进屋,在虞氏面前打开锦盒,里面一颗硕大的东珠珠光熠熠,是难得的珍品。
虞氏看了反倒更觉心中堵得慌,这东珠是老侯爷早年南征带回来的稀世珍宝,自己还没捞着享用,现在却要拱手送给那梅湘凌,真是哪里烧焦了往哪里拱火。
老太君这看似是帮忙准备贺礼,实则是借机敲打。其中深意虞氏心里清楚得很,准备寿礼这样的小事她虽有权自己定夺,但要是送到东宫的东西、或是人,她虞氏不该独断专行。
殷煜珩身上的不羁多半随了老侯爷,那侯爷的性子也是这老太君一手养成的。老太君实在不愿看到家宅不宁,更见不得虞氏伤了殷煜珩的心,闹得母子之间情分淡了,一见面就要斗嘴争吵。
虞氏无奈,心里再有不满意也还要顾及礼数周全。“有劳曹嬷嬷,替我多谢母亲费心。”
曹嬷嬷走后,虞氏觉得心累头痛,便进内屋休息去了,丽嬷嬷吩咐桃红准备两坛陈酿,跟锦盒一起送去前院。
只是有一双眼睛,从一开始就打上了这锦盒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