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喂!醒醒!还睡着了?!”
村民们将阿丽娜绑在树上,用鞭子抽打着她。
也许是觉得普通的鞭打没有意义,于是村民换了更‘有效’的办法——他们换了一条带铁钉的鞭子。
一击。
“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惨的声音响彻森林,这一记鞭打将她身上的一部分衣服和一小块皮肉撕扯下来。
钻心的痛苦使她惨叫。
这并不是矫情,而是无法忍耐的结果。
她已经忘了自己已经挨了多少记鞭子,只有这一次,她深刻注意到了这一次。
冰冷的空气不断地刺激着她被裸露在外的伤口中的神经。
“喂!她流血了,该不会把我们传染了吧?!”
“不会,只要我们不去触碰她的血液,是不会被感染的。”
村长摇了摇头。
他看向被绑在树上感染者,眼中没有一丝愧疚。
“你可别怪我啊,谁让你是感染者呢?”
……
经过将近几十分钟的“长途跋涉”后,伊万科夫终于来到了那个他在脑中看到景象所处的位置——“畜生们的老巢”。
他站在离村庄几十米的森林深处,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一群村民正在嬉笑着,兴奋地看着一位强壮的乌萨斯人将鞭子一次又一次举起,抽打向一个长着如树枝般分叉的双角的血肉模糊的人。
他眯起眼睛看向那被绑在树上的埃拉菲亚女性……似乎真的是阿丽娜。
可由于他的视线已然模糊,所以他其实根本就无法确定被绑在树上的是否是阿丽娜本人,但直觉告诉他……是的。
那些足以流淌成一条小河的血液,并没有如他想象中一样流动,而是在地上凝固成了一道道骇人的暗红色痕迹。
“……畜生………畜生!!!!!!*乌萨斯粗口*畜生啊!!!!!”
伊万科夫眼神失焦,他茫然地跪在地上,将手握拳,不断地捶向这片附着白雪的大地。
片刻后,他缓缓地站起身,目眦欲裂地看着那些乌萨斯畜生们。
也许是刚刚的怒吼声太大,那边的人也看了过来。
“……去死吧,去死吧!你们*乌萨斯粗口*才是畜生!!!”
伊万科夫举起双手,鲜血从伤口流出,源石在和他共鸣。
现在的他没有依靠法杖施法,而是在以自己的躯体为代价,换取着足以审判他人的权力和力量。
落在地上的冰雪在此刻有生命,它们从地上缓缓飞起,围绕着面前的乌萨斯青年。
这一幕就像是脱离军队多年的士兵终于找到自己的首领,它们站在首领面前,蓄势待发。
似乎只要他愿意,冰雪会为他杀出一条通向未来的路。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唇齿轻启,那些冰雪瞬间静止在原地,随后立刻飞向了自称“人”的非感染者。
在此刻,冰雪化作刀刃,切削着那些将他人生命视为草芥的人。
只有这一刻,冰雪才是有温度的。
也只有这一刻,大地才是正义的。
……
“呃!……好疼!”
等阿丽娜醒过来时,她恍然间看到了不断发出惨叫的人群和飞向他们的冰凌和暴雪。
但神奇的是,即便场面如此激烈,她却并未感觉寒冷。
“伊……万……科……夫……”
“姐……我这就救你下来。”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乌萨斯青年不断地为他解着绳子,然而……
“伊……万……科……夫……小——”
“嗯呃!”
一记闷哼从伊万科夫鼻子中传出,他的后背挨了一击。
“怪物……怪物!!去死吧!去死吧!!!啊!!!!我流血了!!!完了!我要感染矿石病了!!!”
还没等伊万科夫自己反应过来,那个村民就一把扔下木棍,转过身,一脸癫狂地逃开了。
“……下手……挺狠……”
“你没事吧?”
“我没事……姐,我这就救你下来。”
伊万科夫捡起了一把不知被谁掉在地上的小刀,将最后一条最粗壮的绳子割断。
“……姐,你慢点,不行的话,我先背你吧?”
“不用……我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反倒是你,后脑和后背都受了重击,真的应该休息一下。”
“咱们还是先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大尉他们吧,让他们最近也留意一下其他的村庄。”
……
“姐,咱们距离营地还有多远?”
“还有挺远的,再坚持坚持吧。”
“好——噗哈!!”
走着走着,伊万科夫顿感喉咙传来异样的感觉。
他猛地弯下腰朝地上一吐,一股混合血块和结晶碎片的血液被他吐出。
“伊万科夫,你怎么了?!”
“……姐,我好像……撑不到回营地了……你先走吧!”
“不行,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的!!”
阿丽娜俯下身,不断抚摸着他的头,企图安抚他那过度敏感的神经。
“姐……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状态……我已经快死了……”
“……不!!你不会的!!不会死的!”
“姐……你听我说……好吗?”
“别在这说!!等回营地的时候,你和我想说多少都行!!”
“来不及了……姐……可能听过营地里……关于咱们两个的……传言。
“有人说……咱们是情侣……不是的,姐……我没有渴望要……得到你……身体的……下流想法……我这么做……只是在……寻求救赎……”
“……别说了……”
“那天……老比尔死了……除了大尉他们……就只有你……递给了我一条毛巾……让我擦擦脸上的泪痕……我真的很感谢您……”
“……就因为这个么……你就要为我献出生命?”
“对……但不……完全是……一开始……我仅仅是感激……但后来……您——咳!!咳咳!!!”
“别说了!别说了!我……我背你回去!!”
“姐……放下我吧……我已经快不行了……姐……谢谢你……我一直很感激你……我是一个罪人……理应死去……但您救了……我……我……对不……”
随着最后一口混合血液的气体被排出,一条生命停止了他的旅程。
这趟旅程让人气愤和惋惜,但至少……他有过存在的价值。
“……”
阿丽娜默默地看着失去生机的伊万科夫,他的身体已经开始粉末化。
她明白,有些东西是永远无法留住的。
她站起身来,像失去了灵魂一样得漫无目的地走着。
突然,她踢到了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口袋——那是伊万科夫缝的。
她呆呆地捡起它,里面沉甸甸的。
她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墨水、糖果、干蔬果……
“……谢谢……”
阿丽娜强撑着身体,一步一步朝着营地迈去。
……
“塔露拉,我们发现了刚刚那支残存的纠察队的踪迹,他们往东边跑了!”
“什——往哪边跑了?!”
“东边……喂!塔露拉,你要去干什么?!”
感染者战士朝着不断跑远的塔露拉喊着,可是后者根本没在听。
此时的塔露拉一直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念着。
‘千万不要有事啊’
……
奔跑,奔跑。
这片冰雪怎么还没有尽头?
这片大地怎么还没有尽头?
泪水自她眼角滑落,即便现在的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阿丽娜就这么倒在路边,血就这么流淌着。
两种不同的伤口交错纵横在她瘦弱的身体之上,鲜血浸透了她的衣服和布袋的一角。
“阿……阿……”
“塔露……拉……”
“别、别说话!止、止血!!”
塔露拉疯了一般从阿丽娜手中抢过布袋,并在后者略带震惊的目光将它撕成了两半。
墨水瓶、糖果、干蔬果散落一地,但最让阿丽娜震惊的是——袋子坏了。
塔露拉将袋子的残骸撕成布条,给阿丽娜包扎。
塔露拉每撕一下,阿丽娜的心就紧一下。
终于,在经过了几分钟的包扎后,伤口不再流血,但……阿丽娜也昏了过去。
“……阿丽娜,我背你!走!回营地!!”
塔露拉慌乱地将阿丽娜背起来,直到……
“额啊啊啊啊!”
就在塔露拉背起的瞬间,阿丽娜身上有些刚刚有些起色的伤口再次撕裂,钻心的痛苦让她再次惨叫出来。
“阿丽娜,你没事吧?!”
“……”
出奇的是,阿丽娜并未回应她。
心灵的创伤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肉体的痛苦早已让她麻木不堪。
“塔露……拉……”
“你说!我听着的……我听着的!!快到了!快到了!坚持住!阿丽娜!!别睡!千万别睡!”
“塔露拉……谢谢……你……”
埃拉菲亚的嘴中依旧残留着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那半句话。
白发的德拉克无意间触发了源石技艺,火焰点燃了她身后的皑皑白雪。
树木燃烧,白雪融化,一颗流淌着血液的心却在此刻被冰冻起来。
这颗心脏的主人是谁?
是塔露拉吗?还是阿丽娜?
也许二者皆有。
没人知道后来塔露拉是怎么走到营地的,也没人知道一个人性的轮廓被白雪永远的埋葬在大地之上。
……
“塔露拉……擅自离开队伍,可是,重罪,你……”
“……先生,请您让开……”
“……她是?”
“……我的一位朋友。”
“……很重要?”
“……”
塔露拉没说话,只是抬起头,让面前的温迪戈看见了泪痕和坚毅的眼神。
“……把她给我,我也许,有办法救她。”
“……真的吗?”
“……”
博卓卡斯替没说话,只是将那只轻盈的小鹿从塔露拉背后捧起,就像在捧一件随时随地会破碎的玻璃工艺品一样。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护符,并将它放到埃拉菲亚的额头上。
“这是……”
“源石技艺……你可以理解为,‘巫术’”
“……作用呢?”
“收集,并保存,相对完整的灵魂。”
等到护符散发出亮光的那一刻,埃拉菲亚的躯体被他缓缓放下。
“埋了吧。”
“……什——?!”
“我说,把她的尸体,埋了吧。”
闻言,塔露拉刚要发怒,但当她看到爱国者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时,她犹豫了。
她紧咬嘴唇,直到流出鲜血。
轻巧的白色短发如密不透风的铁门般遮住了她愤恨的灵魂,同时也像千斤巨锁一样拉弯了一个领袖的脊梁。
最终,她还是背起了那个尸体,如提线木偶一般一步一步踉跄着走向了森林深处……
这一刻,她背起的不只是阿丽娜的躯体,也是她自己的尸体,更是……
这片大地的——恶意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