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西街道,证券公司旁偏僻的巷口。友联超市里的灯光格外明亮,
“三杯果冻,一共十五块钱。”
“给你。”
月想将钱交给了老板。正准备离开店门时,
“两位。是在赶回家的路上吗?”
老板突然问道。
月想蓦然回首,
“嗯?”
“没......没什么,”
然后又搪塞道。
老式收音机。播音员播报着陈年往事的新闻。老板的眼睛慢慢瞪大着,直到最后道,
“虽然.....好像。又有什么不对劲。应该是我想多了,哈哈。”
“......”
月想没有多做解释。径直走出了店门外,
“小心啊,”
然后听到身后。老板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附近。的晚上。很黑。”
.
月想走到巷口对面的布料店前。将果冻杯小心翼翼地放入单车车篮中,然后望向父亲道,
“出发吧,爸。”
他又坐在了单车的后座上。
“嗯。”
父亲没多说什么。瞪了一下脚便开始了骑行。
沿着小巷一路深入。昏暗的路灯,闭门的商户,寒风吹卷着落叶,楼阙模糊着轮廓。没有任何路人,亦也没有任何喧哗,每一声漆黑角落里的虫鸣,都诉说着这城西一隅寂静。
路过“天地人和”酒店后,小巷的前路稍有些扩宽。夜空逐渐清晰,微亮的月辉洒在柏油路面上。柔和的风自不远处的柳林岔道飘来,携着陌生人家的酒香和皂水香,那是通往父母家的方向。
然而。父亲并没有拐进柳林道,而是匆匆从岔道口驶过。
“.....爸?”
月想看着熟悉的,回家的路渐渐远去。
“先去到处逛一逛,再回家吧。”
父亲只是微笑道。
前路。小巷又逐渐变窄。两排老式居民楼逐渐将天空挤成一条线,空气中散发着老旧水泥墙的尘土味,夜来香的芳香,以及污水的臭味。那些陌生的味道交杂在一起,在没有灯光的模糊空间里,逐渐成了让月想惊心和不安的感知。
他不自觉地搂紧了父亲的腰,
“这条路……到底通哪里啊,爸?”
“哈哈。等下你就知道了。”
然而父亲依然镇定地蹬着脚。朝着黑暗深处驶去。
不知过了多久后。当月想眯着的眼睛再次瞪大时。
他看见前路,巷口的彼端,终于再次有了点点清辉,
“那…..那里是…..”
那清辉的影子。渐渐迎面而来,随后又是一阵晃眼的路灯灯光——
“嗖!”
伴随着强烈的风鸣。他们来到了西郊,空无一人的宽敞公路上,
“哇吼!”
月想如释重负地喊道。然后感觉到父亲的腰,开始大幅度地抖动着,
“我要再骑快点了,”
那之后。他听到他如同宣告道,“快抓紧!”
“啊…….啊?”
单车便如脱缰的野马,沿着公路的中线狂野地驶去。耳畔。强烈的风鸣如永不绝息的歌曲。路灯,路标,马路线,房屋,都化作模糊的影子从荒地上逝去。身体浸透着凉意,惧意,却又被狂飙的快感覆盖着一切———
“慢点,慢点!”
月想笑着喊道,“要被甩出去了!要被甩出去了!”
“哈哈,抓紧,抓紧就行!”
月想目眩着。紧搂着的手,乃至整个身体已快被风吹到麻木。
“什么时候打回头路啊?”
他忍不住问道。
父亲没有回答。此刻的他。只有一个心无旁骛的,自由的灵魂——
“累了的时候!”
.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骑了多远。当道路两侧的建筑已经变得十分稀疏,荒地的草木味越来越浓时。父亲终于放缓了脚上的频率。
“看那里。”
他指着远处。荒芜的黑暗中。一处模糊的光辉。
“那……那是?”
月想的眼睛瞪大着。
“青铜遗址馆的楼顶。”
他停下了单车。河风吹拂着他的脸庞。瞳孔,倒映着那塔尖微亮的光芒,在这沿河公路的尽头默默地闪耀着。
“原来…..都到这里了。”月想下了车。活动着筋骨。
“走吧。”
然而。这时。父亲便收回了雅兴,轻声道。
“啊?这就走?”月想不解道,“不是好不容易才到这里吗?不多看一会儿风景?”
“够了。”
父亲跨上了单车,
“珍惜时间。趁我还有力气的时候。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