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上有个定论,那种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称之为回避型人格。
这种人内向消极,有着极高的自我意识,往往是两种极端:喜欢就喜欢得不得了,不喜欢掉头就走人,根本不会和你有半句废话!
自小的独立与孤傲,让书言早已习惯这种生活模式,她一贯秉承的生存法则是:我不会去麻烦别人,别人最好也不要来打扰我,但是,如果你开口向我求助,我也会倾尽全力去帮助你。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书言才明白,人际的亲密关系是从不断升级的羁绊开始的,而所谓的羁绊,便是互相麻烦之后,从而叠加升级的结果。
从小到大,孤独与寂寞总是如影随身陪伴着她,她悲恸地认为。既然得不到,只能欺骗自己:我不在乎!
只要我不在乎,在这扰扰攘攘的红尘中,就没有任何一件事情,一个人,又或者一种食物能够伤害到自己。
而对于‘爱’的本身,书言淡定地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但是,潜意识赤裸裸地告诉她,她是个极度缺爱的人。
因为缺爱,所以不懂得去爱。
别人来爱她,她会拒绝,因为还不起。
自己去爱人,她会笨拙,因为没有经验。
她在自己编织出来的美梦中,营造着那种虚假的感动去慰籍自己,把自己认为的好,强加在所爱之人的身上,其实,对方根本毫不知情。
有时候,书言常想,如果能够穿越时空就好了,那么,这个世界,就不再有任何遗憾,每个人都是快乐的。她也可以穿越到过去,告诉当时那个懵懂而傻乎乎的自己。
温书言,爱一个人,你要懂得表达啊!
如果,遇到困难,就告诉他,选择两个人一起面对。
如果,遇到快乐,就告诉他,选择两个人一起分享。
如果,遇到难过,就告诉他,畅舒地抱着他,对他大哭一场后,钻进他的怀抱里,任性地对着他撒娇。
你不要怕他喜不喜欢;你不要怕他会怎么想;你更不要怕麻烦到他……
人生啊!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惜,这些她都不懂,她仍活在自己的爱情观里:我爱你,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你无关!
长久的等待,令她迷惑了自己的心智。她跌跌撞撞走到了最后,才幡然醒悟,原来,爱情是两个人的事!
什么是爱?
爱就是信任、爱就是沟通、爱就是理解、爱就是接受、爱就是付出……这些都需要两个人一起去做的事,书言却选择单线性地沉默着。
有时候,你误以为是命运捉弄了你,其实,在你人生轨迹的每次选择中,一切都有迹可循,从不曾有过半分的含糊。
……
见到江鹤年的一瞬,书言错愕的眸眼中,霎时闪现出一道冷光。
怎么又遇见他了?江城那么大,偏偏在这种地方都能遇见,真是冤家路窄!
书言强压着胸中的烦厌,微扬起一个极度标准的职业笑容,朝张院长笑去“张院长,不好意思,打扰到您开会了,刚才的事……不知道能不能占用你十分钟时间?”
她稍低着头,一副笑意盈盈,态度诚恳的模样,再加上过人的姿色,很难让人说‘不’。
这女人怎么还在这里?还以为她已经走了!
张院长眉头紧锁,瞪了书言一眼。
如果换作是平常的话,张院长会选择笑脸相迎,与她好说好商量。
但今时不同往日。
今天,江鹤年突击翻查院里的账目明细,虽然张院长表面上处变不惊,一副淡定自然的模样。其实心里早就万马奔腾,焦头烂额。特别是,刚才江鹤年责问他为何账实不符的时候,张院长的心情,简直差到了极致。
他脸色发青,一掌拍在案桌上,怒嚎“问什么问?你这女人到底懂不懂规矩啊?你没长眼吗?是瞎了吗?看不到我们现在正在开会吗?给老子滚出去……”说完还举起一只手,恶狠狠地指着书言。
会议厅里三十几双眼睛,全数顺着张院长手指的方向朝她盯来,书言即使脸皮再厚,也经不起这种社死。
她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又一阵青地急转变化着,正当她准备关门离去时,死寂的会议厅里,霎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线,冷冽到近乎无情。
他似乎是这场会议的主心骨,嗓音响起的同时,众人所有的目光骤然看向他,根本不敢在书言的身上逗留个半秒。
“这只是今年的原始票据,我要的是上一年的……”
他冷漠地命令着,话音刚落,边上一个身穿白袍的女者,已快速站起了身,往侧门的档案室迈去。
书言这时才惊醒,原来江鹤年也在这里,刚才被张院长这么一嚎,都忘记了此人的存在。她不禁懊恼地想着,自己与江鹤年是不是八字不合?磁场不符?怎么每次遇到他都这么倒霉?
她沮丧地把门关上,失魂落魄地朝b楼的正大门口走去。
怎么办?难得做了那么多功课,才找到合适的地方,现在又搞成这样……
看那个张院长的嘴脸,似乎很不待见自己,就算他现在答应了,书言也不放心将奶奶安顿在这里了。
想着想着,越发难受。只觉得头很大,脚很轻,整个人轻飘飘地随风摆动着。不是自由,而是无奈,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她。
浑浑噩噩的她,才刚跨出门口。
忽然,一只男性修长有力的手掌,急忙伸向她,轻轻朝她的肩膀上拍去“温书言!”
“啊——”书言犹如一只惊弓之鸟,紧攥着小手,胆怯地顷刻转过身去。
看到来人是江鹤年,脸骤然发白,从刚才的怯怕变成恼怒。
江鹤年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地强烈。自己显然也被她吓了一跳,但仍旧声色未露。刹那间,待他看清温书言的那张苍白脸庞,与茫然空洞到不知所以然的眼神时,心随之一颤,不禁蹙起了眉头。
“你怎么了?”他关心地举起一只手,往她的额头探去。
手还没掂到温书言半分,便狠狠地被她拍打了下去。
“不关你的事!”她语调冰冷,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模样。
江鹤年在以往错误的相处经验中,习得了一套对付温书言的方法,他也不跟她恼气,就这样一直默默地跟着她。
书言要直走,他也跟着直走。
书言要转弯,他也跟着转弯。
“江鹤年,你想怎样!”她猛然转身,一副正气凛然的姿态。
男人只是笑,也不回答她的问题,见她停步,他也跟着停步。
霎时,掀起一阵风,清凉舒爽。
风,将天上那朵极厚的遮阳之云缓缓吹移。
太阳的光,倏地一下打落在江鹤年那张不羁的脸上,光线金黄且璀璨,映照着他整个人金光闪闪。
书言用力地眨了眨眼,想要看清江鹤年眼眸里的底色,可因为光照太过于强烈刺眼,眼角膜倏然一阵刺痛,便侧过了眸。
刚刚,是她看错了吗?
总觉得江鹤年变了,但又谈不上哪里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