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曾在镇上图书馆看到过这样一个汉语成语——门当户对。
那是出自元朝王实甫的《西厢记》的第二本第一折:“虽然不是门当户对,也强如陷于贼中。”
那时书言只有九岁,别说理解这个成语了,甚至连这本书都不可能看得懂。
随着年龄的增加,阅历的提升,一身孤傲的她,对这个成语嗤之以鼻。这是什么封建糟粕?不过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一种轻蔑。如果谁对这个成语共情,就让谁永远烂在底层吧!
慢慢地,当你走进这个社会,你不得不承认,几百年过去了,甚至几千年都过去了,有变吗?
这个社会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过。
“门当户对”永远是那个“门当户对”。
在这依山傍水的度假山庄里,书言跟随着李自达一众人走进了一个温泉酒庄。
五月的天,逐渐开始炎热,蒸汽弥漫的温泉槽里,依稀能见着几个度假之人的悠闲时光。
穿过一条长长的廊道,小拐两个弯,在酒庄三楼的一个包间里,书言看到了顾震霆。
他一个人坐在一张檀木茶桌旁,周围是七八个身穿黑色西装服的保镖,明明已经那么老了,发际线后移得近乎光秃,甚至是拄着拐杖走路的人。可,当你走进房间的刹那,不知为何,那种压迫感直面向你扑来,似乎他只是简单地坐在那里,就是震慑的代名词!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上位者气质吧!
书言安静且规矩地跟在李自达的身后,虽然心里怕得要死,但仍不敢让脸上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怯色。
“老爷,人带来了!”李自达恭敬地颔首。
“顾董事长,您好!”书言也跟随其后,向他颔首问好。
面前之人,透过一副黑框眼镜,直盯着书言看,目光如炬,炯炯有神。
“你就是温书言?”他愣了愣,而后又问“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你?”
书言瞬间会意,落落大方道“是的!上一年在您的寿宴里,我曾带着顾总的贺礼去到府上,向你祝贺,有过匆匆一面。”
“嗯!”
顾震霆沉思了一会,向李自达使了个眼色让其出去,很快,李自达带着包厢里的七八个人退了出去。
空荡荡的包间里,一时只剩下两个人,气氛凝重间带着股莫名其妙的暗流涌动。
书言也不怯场,待到众人离去之后,强压着心里的紧张,从容不迫地走了过去。
顾震霆面前的是那种檀木茶几,桌前摆放着茶杯、茶壶、茶托、茶道六君子……一些冲泡功夫茶的茶具。
她走过去,却并未急于坐下,面带微笑地看着顾震霆,道“顾董事长,茶凉了,我帮您续上!”
话音刚落,书言便伸出手来,拎起了茶几上的水壶。
换水、沸水、投茶、投水、出汤……一整套冲泡功夫茶的顺序,她做得极其熟练且优雅。
茶水续上之后,顾震霆也开口让她坐下。
“你这丫头,虽然不专业,但还算有模有样 。”他拿起茶杯,稍抿了一小口。
听他的语气,明明是夸人的话,但温和的眸光里蕴含着某种嘲讽,书言不敢自鸣得意,带着几分警惕,如实道“我以前在超市的茶专柜里打过工,虽然不是很专业,但基本的茶道礼仪与冲茶手法,现在还记得。”
顾震霆稍怔,问“你既然在超市里打过工,那我问你,一个月的工资实际到手有多少?”
书言没想到他会如此问,愣了愣,思绪缓缓飘忽到以前,沉默了半晌,答“这个也说不定,我不是正式员工,没有员工福利,也不能购买社保,工资是保底1600+提成,如果业绩好的话,一个月到手三千多,如果业绩不好,勉强两千就已到顶。”
她回答得很是真诚,顾震霆不禁多看她几眼,眸光中虽然透着几分欣赏,但很快,眼含带讥,道“丫头!你信不信,你这三千块,即使扔到大街上,让景承那小子去捡,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书言的心猛然一颤,呆了片刻都未有反应。
如果,顾震霆一开始强行说自己不配,那么自己还能跟他杠起来,但他这样问,分明想让自己自取其辱。
为什么?他明明都这么讨厌顾景承了,却还要干涉他与什么样的女子交往?
书言定了定,道“顾董事长,我相信,如果我让他捡,他不但捡,而且还会好好珍惜它。”
顾震霆稍愣,也不说话,抿着唇举起茶杯,把刚才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见他脸色微变,书言虽怕,但怯色未露。看着对面那只空掉的茶杯,立刻机灵地弯下了腰,拿起茶几上的公道杯,准备将茶水给顾震霆续上。
公道杯才刚探到杯前,茶水都还没倒出来,便被顾震霆不经意间伸出来的手,给拒绝了。
他神情内敛,冷道“丫头,你还没有资格给我续茶!”
这句话其实他不用说,书言也是明白的,但他偏要说出来,目的就是想要羞辱书言。
“明白!”书言凉在半空中的手骤然颤了颤,很快面色如常,缓缓将手伸了回来。
一时间,包厢里陷入了沉默。
书言强烈地感受到了顾震霆的那股敌意,心里透着隐隐的不适,很想快点离开这里。但,毕竟这是顾景承的爷爷,即使是装也要装到最后。
思前想后,她依旧保持着刚进来时的模样,有礼、乖顺、娴静地端坐着。
对面的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冷漠开口问道“你跟那小子是玩一下,还是认真的?”
书言闻言,内心猛然一颤,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个‘玩’字,她真的听不得。
待到思绪恢复之后,书言平静道“顾董事长……我们……我和顾景承是认真的!”
声音虽然不大,却说得很有底气,顾震霆瞬间了然。
他嗤笑了一下,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想要窥出她神情里一闪而过的慌乱“你说你和那小子是认真的,那么我问你,你的认真是什么意思?你们以后会登记结婚?然后建立一个家庭?是吗?”
书言听着他的问话,心里的自卑顷刻浮于水面。
这个问题,她根本不敢想!
她当然想结婚,但顾景承呢?他也这样想吗?书言都不敢确定,也不敢去问。
要她怎么回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