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极具压迫性的眸子倏地向她看来,书言下意识飞快地避开了他的双眼,紧张地咽了咽喉咙中快要干枯的唾沫,而后又道“顾总,对不起!我方才其实站在外面听到了你们一部分的对话内容,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对不起!”眼睛微微颤抖着,仍不敢看向他。
“其实,我真的觉得你很好。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你一直都是那个善良正直的你,希望你不要难过,你一定会遇到一个懂你、爱你、珍惜你的人,她一定会永远守护你,陪伴你……“书言紧张而滑溜地拉扯出一大段话,最后甚至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关心则乱啊!
“以前?你说以前,难道你以前就认识我?”语调淡而定。
仿佛一道闪电啪的一声从后脑勺浮现,书言具是一怔,随即眼眸处宛若被抛了光一样的星辰,璀璨而闪烁地望向顾景承,那是一双充满希望的眸光“你记得了?你是不是记得我啦?我,我,我也是华大毕业的学生,我们之前……”书言右手拼命似的拍摁着胸脯,越说越激动,她笑得很灿烂,眼睛亮闪闪的,似乎有泪珠箔在上面。
“温秘书。”顾景承眼眸蓦地僵硬下来,他将棉签丢进垃圾桶后,抬眸再次望向她时已冷了三分,带着一种嘲讽的笑意,微微扬起嘴角“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我!”这是肯定句,没有一点点的疑问。
书言热情洋溢的双眸骤然降温,微扬的嘴角就这样尴尬地晾于空气之中。过了许久,她僵硬地将嘴角往下拉,才发现牙齿早已干透了,心中酸涩难耐。
对啊!你既然这样问,我是要诚实回答的。
我是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从很久开始就喜欢着你,从来都只喜欢你一个,八年前直到现在,一直追寻着你。
如果我说是,你愿意接受我这份爱意吗?你愿意认识我,了解我吗?
……
书言眼眸倏地黯了下去,又蓦地亮了起来。
而后用一种极其平和的语调,淡淡地开口“如果我说是呢?”
顾景承似乎预料到她接下来的话,神情中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之色。他定睛细看她每一刹那眼神变换的光度,是如此的坚定、清晰、明亮,仿佛霎时聚焦,蕴含着某种她积蓄多年的力量。
从小到大,喜欢他的人数不胜数,从幼年开始就有众多疯狂而不理智的追捧者,但他从不含糊,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么多年以来,从不曾变过,一直都只爱着沈舒雅一人。
“景承学长,你难道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期待中又带着一点不安的羸弱感从她口中微颤而出。
顾景承抬眸看了看她,而后又将茶几上的药箱盖上,再次回眸转向她时,眼神极其平静而冷淡“我为什么要记得你?温秘书,你难道不觉得自己设计的这套求爱告白很老土吗?”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客观的叙述着。
书言的脸唰地一下全红透了,她有点难过而又委屈地再次望着他,虽然觉得此时被拒绝的自己很是难堪,但仍然想说个明白“我……我其实……”含在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温书言,你不是在自讨没趣吗?人家从头到尾根本已经忘记你了,你还要解释什么?阐述什么?
你为什么要如此卑微!
“你确实长得很美,工作能力出众,各方面都很优秀。但我并不喜欢你,只要我不喜欢你,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希望你以后能端正自己的工作态度,不要幻想一些不着边际的梦,如果你仍然坚持,那么现在就可以给我一封辞职信,我可以马上批复。”
字字句句,清晰明了,毫不含糊。
书言即便再怎么糊涂,再怎么迷惑自己,欺骗自己,此刻,都已土崩瓦解。
“对不起!顾总……我……我……”她用一种极其惧怕的音色,颤抖着开了口。
从她微颤的嘶哑声中,顾景承能感受到她的局促与不安。
“今天晚上你说的这些话,我就当没有听过,你也不用太在意,很晚了,你出去吧。”说着便从沙发椅上站起了身,直往内室里面走去,空荡的客厅中,只留下一个呆成泪人儿的书言。
须臾过后,书言拖着沉重的脚步,踉跄着回到了自己的套房间。
环视了一下周围静谧而幽暗的室内,她失魂落魄地直往床上走去,甚至连大衣,鞋袜都未曾脱去,就一头扎进了被褥中,无声而哽咽地抽泣着,将半边的枕头浸染成一大块的异色。
真的好丢人啊!往后她怎么面对顾景承呢?要若无其事吗?可是她做不到。
要离开吗?但是,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呆在他的身边,是她千辛万苦得来的,同样是她梦寐以求的。
她绝不放手!
可是,为什么他不记得她了呢?即使相识不到两个月,但总会有那么一点微乎其微的印象吧!
沉甸甸的睡意正慢条斯理地向她缱绻袭来,她努力地想要睁开双眼,叮嘱着自己一定要将这个问题想个明白,想个通透,可眼轮匝肌的无力感战胜了她的意志力。床头柜上黯淡的光线忽明忽暗地映照在她脸上,睫毛微颤,宛若山坡上正被吹拂起舞的蒲公英,脆弱而美丽。
沉睡中,书言仿佛回到了大一刚结束的那个暑假,那是命运女神赠予她的手中玫瑰,也是十八年来枯寂生活中的一束光,,更是她始料未及的怦然心动。
她永远都记得,那是一个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知了蝉鸣了一整个夏天的暑假。
那时她才大一,是入学后的第一个暑假。当时基本上校园里所有的学生都已相继离校,但她却因为申请到了那个留校名额而沾沾自喜,想趁着这个暑假在周边找几份零散的工作,赚几个小钱,好补贴一下家里。
当天她坐在校园图书馆的自习室里,拿着一本英文读本在艰难地细嚼着,由于镇上的教育理念较为落后,书言在英语考试这方面可谓是每每不得志,所以总能看见她费时费力地在自习室里苦攻英语。
太阳已渐落西山,最后挣扎的一抹斜阳从窗外轰然钻入。书言坐在最靠窗的边上,看着被光映照着的英文字母忽闪忽现,昏昏沉沉的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忽然背包上传来手机的丝丝震动,书言幡然打开,显示一连串的未知号码。
“喂,你好!“
“温同学是吗?”
“是的,请问你是……”
“我是何教授。”
原来是法律系的何教授,奇怪,她怎么会打电话给她呢?她们似乎并不相熟。
“何教授,您好!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有时间吗?”
书言垂眸瞥了一眼手上的电子表,五点零一分。
“有。”
“那好,你现在到实验室来一趟,我在这里等你。”
何教授竟然在他们院系的实验室里等她,究竟所为何事?挂上电话后,书言赶紧收拾着,匆忙走出了图书馆。
有时候,书言常常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妙不可言。
正如佛家所说,这个世间的万事万物皆因缘和合而生。
如果不是何教授的这通电话,她还会认识顾景承吗?应该不会了吧?就像一个人永远不可能出现在同一时空里,就像两个毫不相关的人永远只能走在相反的方向。
是啊!事物的发展规律并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转移,它是必然的,但同时也存在着一个偶然,而顾景承就是她的那个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