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镇国公离开,几条狼狈不堪的人影沿着墙角,裹着一身呛鼻的味道,直奔自家马车。
若不是及时认出熟悉的嗓音,马夫差点一甩鞭子追上去赶人。
几人脚步飞快地蹿进自家马车,同时低声吩咐:
“走小巷,人越少越好。”
各家车夫对视一眼,纷纷忍着干呕应声。
官员的府邸多集中在内城,尤其是靠近皇宫的区域,便是为了方便上朝和皇帝召见。
直通通的大街,哪有那么多避开人群的地方。
于是,在屈指可数的路线中,车夫们不得不选择了相同的路线。
出了皇宫西华门,一溜臭气熏天的马车排成排,直往小巷子里钻……
风一吹,这酸爽!再加上这些马车吊诡的行为!
别说路过的百姓们议论纷纷,连训练有素的禁卫都忍不住拉长了脖子。
七扭八拐地行了一刻钟,终于到了丁字路口。
只要拐过这个街口,进入龙渊坊,马上就能到家了。
躲在马车里的几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六辆马车的轮轴齐齐断裂,发出一声巨响。
里面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随着翻滚的马车一起抛飞出去,然后咕噜噜摔倒在几尺外的空地上。
男人的尖叫、马匹的嘶鸣和车夫的咒骂声交织在一起,在空气中回荡。
周围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惊呆了,纷纷围拢过来。
“好臭!咋回事啊?这么多马车还能一起坏掉不成?”
“嗐,你别说,这轮轴断得可真整齐,一看就是有人故意干的。”
“这是得罪什么人了吧?”
人群越靠越近,六人见状,哪里敢多待,咽下到了嘴边的呻吟,爬起身,掩面奔逃。
“哎呦!”
看热闹的老婆子被撞得一个趔趄,发出一声响亮的干呕。
“呕~跑得比我家狗子还快,这一看就是做了不得了的亏心事,心虚的咧!”
周围人纷纷附和。
人逃了,可狼藉还在!
破碎的木片,散落的衣物,马车上的府牌,甚至连空气都弥漫着吹不散的、比茅坑粪水还要呛鼻的味道。
“这是淮南王府的马车,那刚才跑走的是……”
虽然没说出口,但大家已然心知肚明。
“这是老亲王府的!”
“这个是李府的,这个是王家的,这个……哦!竟然是秦府的!”
“那个秦府?”有人问。
“京城里还有几个秦府,不就是御史台那个秦。”
秦御史!
众人一惊,秦御史可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好官。
他向来以铁面无私,敢于直言着称,提起他,民众无不交口称赞,今日怎会变得如此狼狈?
而且其他几人也都是有官职有爵位的大人物。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众人好奇心一下子被拔到了极点!
“刚才的味道……”有人道,“是臭鸡蛋混着腐烂蔬菜的味道吧?往常罪犯游街示众时,经常闻到。”
“哈哈哈,今天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出场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他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了一瞬。
面面相觑间,有人忍不住压低声音道: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有人小声回:“除了苦主,也没人敢这般报复他们吧!下手可真狠呐!”
“狠什么狠!也不看看他们干得都是些什么缺德事!要我说就是活该!”
“对对,自食恶果,自作自受,根本不值得同情。”
这时,一个读书人拿着个坏了的府牌,问道:
“这个是文昌伯府的牌子吧?两个月前,文昌伯夫人为了给池夫人赔罪,不是把娘家人都得罪了吗?”
“这么看来,其他人多少都跟镇国公府有些恩怨,可秦御史跟镇国公是好友,他也……这说不通吧?”
有人立刻表示,“说得通,说得通!”
“我家七姑姥爷的表侄女婿的亲家母的外甥女就在秦府当丫鬟,据她透露,这段时间,秦夫人天天在家大骂池夫人忘恩负义、猪狗不如,反正骂的可难听了。”
众人“哇”得一声,没想到端庄贤淑的秦夫人,私下里竟是这般凶悍泼辣,完全看不出来啊!
“扰了池大公子出殡这种事,秦大人肯定不会做,秦夫人便不一定了,毕竟气疯了嘛!!”
一时之间,众人八卦之心大增,连同文昌伯府的那点事也扒了一遍。
就在众人兴致勃勃时,一群身着皂衣的下人,从龙渊坊里涌了出来。
一来便挥舞着棍棒,大声呼喝:
“散了,都散了!不准在此聚集!”
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围观百姓一哄而散。
面子里子全没了的几人,在府里如何大发雷霆暂且不提。
只这次发生的事情,便足以让全京城的百姓说上个十天半月。
楚云桉戴着半个面具,与池九瑜在大街上逛了大半日。
不仅看完了整场闹剧,还将自个的肚子填得溜圆。
楚云桉一边离开人群,一边摸了把池九瑜的小肚子。
下一刻,他抬起的脚步顿住,低头一看,就见她的小肚子鼓得高高的,像是刚刚吞下了一个大气球。
楚云桉眼含无奈,“小九,吃这么多,你就没觉得肚子不舒服吗?”
池九瑜的小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揉了揉,眼睛却不时盯向怀里的油纸包。
那里面还剩下最后两个小酥饼,池九瑜想要等消化一点,就马上吃掉它。
不然,总感觉不安心。
瞧着她眼巴巴的模样,楚云桉实在不忍心,只好将小酥饼包起来,放进怀里。
“好了,我给你暖着,这样就不会凉了!”
他说着,将怀里的小人放下地,牵住她的手,鼓励道:
“你走一走,动一动,等回到家,就消化得差不多了。”
池九瑜变成三岁大后,一直都是被抱着的,被迫站在地上时,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两条小短腿还是软绵绵的。
于是,她啪叽一下抱住楚云桉的大腿,整个小身子都扒了上去。
她可不想摔个大跟头,她很要面子的。
楚云桉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像只小蜗牛似的,不由噗嗤笑出了声。
池九瑜:“!!!”
见她头发都要炸起来了,楚云桉眼睛一眨,“我扶着你,马上就学会了。”顺毛顺得无比熟练。
池九瑜学起来的速度很快,半个小时候后,便熟练了起来。
月色朦胧下,一大一小手牵着手,大的那只手温暖而有力,小的那只手柔软而细嫩。
他们摇摇晃晃,以一种极为慵懒的速度,往某个不起眼的小胡同里走去。
胡同的墙壁上爬满岁月的痕迹,青砖之间长满青苔。
小脚丫在地面上轻轻点着,偶尔还会蹦跳几下,显出几分活泼。
“小九,明日随我一起回宫前,要不要回家看看?”
“不用啦!现在盯着镇国公府的人肯定很多,等爹爹和娘亲给我立完衣冠冢再说吧!”
楚云桉捏了捏掌心里的小手,心里很是踏实,开玩笑道:
“我母妃见了你,一定很喜欢,说不定要追着认你当小孙孙。”
池九瑜仰头看他,嘴角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小孙孙不好说,但你明天肯定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