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清池夫人话中的含义,现场反应最快的不是镇国公,反而是文德帝。
他在听到镇国公府仅剩的两个孩子也出了意外时,先是一喜,然后才皱起了眉。
萧老将军?
他抓镇国公的孩子干什么?
就在他疑惑之时,镇国公脸色一片森寒,瞬间来到池夫人的身边,急切询问: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池夫人泪流满面地摇头。
想起之前的那一幕,她到现在还有些难以置信,语气中也不免带出一些:
“不见了!原地不见了!”
本就被吸引了注意力的众人,听到池夫人有些怪异的话,不由面面相觑。
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什么叫原地不见了?
而镇国公却是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可能。
还不等他看向自家夫人确认一二,池夫人便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镇国公一把扶住她,刚一凑近,就听见轻如蚊呐的四个字:
“黑市开了。”
镇国公心里一下便有了底,之前几天小瑜儿准备了不少东西放空间里来着。
不过,这里面有萧老将军什么事?难道那萧老头也与黑市有关系?
镇国公摇了摇头,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找到鬼市的入口,尽快将人救出来。
小瑜儿一个人尚且能自保,可带着瑾儿就是拖累了。
何况萧老头那人狡猾得很,一个不注意两个孩子就可能上当受伤。
这情况比之前预想的还要糟糕数倍。
想到这里,镇国公径直跪在大殿之中,双膝贴地,抬头望着高座上的文德帝。
眼神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一丝坚定与期待:
“陛下,萧老将军不知是何原因绑架臣的一双儿女,但为了保证臣儿女的安全,臣恳请陛下下旨——兵围萧府!”
没想到镇国公竟然会提这种要求,兵围萧府可不是闹着玩的。
外患尚未彻底平息,大楚名震八方的威武将军与镇国将军若是现在对上……
一个不好,国中内乱四起,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文德帝神情凝重,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此事牵连重大,需彻查清楚,镇国公先行按捺一二,待证据确凿后再行定夺。”
此言一出,大殿寂静无声,镇国公一颗炽热的心也彻底冷了下去。
若不是他提前知道黑市的事,他要到哪里找回他的一双儿女。
他们还那么小,皇帝就没想过他们一个不小心很容易便会死在外面吗?
他本就孑然一身,打拼半辈子,好不容易有儿有女,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相伴一生。
却总有人、总有人要跳出来阻挠他们!!!
这时,问清楚了事情经过的郑晨晖,将之前的骚乱向文德帝复述了一遍。
文德帝抓住一个盲点,仔细询问:
“你的意思是说,宫人们只听到了声音,实际上却没有看到萧老将军与池家老三,只是看到一个疑似鬼魂的小孩?”
“是,陛下!”郑晨晖恭敬应诺。
文德帝高兴了,朝镇国公道:
“朕就说萧老将军与你无冤无仇,又为人坦荡,绝对不会针对两个稚童!”
“池爱卿啊!你放心,朕这就派人……”
“陛下!”池夫人双手握拳,她实在忍不了了,直接开口打断文德帝的自说自话。
“臣妇虽然没有看到,但确实听到了萧老将军的声音,陛下若不信,可以马上派人去将人寻来!”
“如果您还不信,臣妇也敢立下毒誓,证明臣妇所言字字为真!”
文德帝深深看了她一眼,眸中隐含不悦。
原本已经放下心的二皇子,见状,心脏顿时又提了起来。
萧家可不能出事!
将来,无论是继承大统,还是铲除镇国公都还需要仰仗舅舅的鼎力相助。
“镇国公夫人你莫要激动,我相信外公的为人,绝对不可能对两个小孩不利!”
“咱们与其在这针对萧府,不如先找找你家的孩子,其他的稍后再说!”
“我想夫人一定很担心你的孩子,对吧?”
二皇子这话心机的很,明显就是逼迫镇国公夫妻二人妥协。
如果他们执意要围困萧府,那只能说明——他们并不关心自己孩子的生死。
父母都不急着救回自己的孩子,难道还有奢望别人去找、去救吗?
倘若池怀瑾兄妹真的死了,别人说不得还得惋惜一句——
这俩孩子死得真冤,希望下辈子投个好胎吧,可别再找这样的爹娘了!
二皇子一党的官员自然也跟着附和,纷纷虚情假意地劝着:
“赶紧去找孩子吧!早一点说不定还能救下孩子一命呢!”
“律法就是律法,在这纠结没意义,还不如等证据确凿了再来讨公道。”
“我要是孩子的爹娘,早就去寻孩子了,哪里有耐心在这里耗着。”
……
镇国公挺直脊背,垂低了头,君臣一场……到底是他奢望了!
找再多的理由,也改变不了文德帝选择保下萧府这一事实。
现如今,在外人眼里,他们镇国公府很可笑吧!
一夕之间,他的大儿子中毒垂危,二儿子下狱,唯余一双尚在稚龄的儿女还要遭人绑架,喊冤无门。
可笑啊!
真可笑啊!
真他娘的滑天下之大稽!
谁都没有看到他的神情在发生着怎样令人惊恐的变化。
而池夫人的反应恰恰相反,她抬高了视线一一扫过这些人虚伪的嘴脸。
明知道什么都不会查到,他们却故意在这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真是叫人恶心啊!
那些人被看的人毫不心虚地瞪了回去,没有丝毫的愧疚,更没有兔死狐悲的凄凉之感。
太欺负人了!秦大人实在看不下去,起身就要替镇国公说几句公道话。
谁知刚一有动作,便被秦夫人死死拽住了胳膊。
“你干什么?”秦大人眉心都皱成了川字。
“你急什么!那可是镇国公,名震八方的大将军,厉害得很呢!用得着你出头?!”
秦夫人说话漫不经心的,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镇国公夫人好大的派头呢!
之前那高高在上的样子还真是令人嫉妒,可今日之后呢?
你还能撑起来那高不可攀的模样吗?
然后,她更加用力地抓紧了秦大人。
虽然夫君说了也没什么用,但她看着不爽,还是别说了吧!
太子楚牧野端端正正坐在长案后,注视着已成对峙之势的两方。
偶尔与皇后对视一眼,清楚地知道对方做出的决定——袖手旁观。
这样也好,双方都是虎狼之辈,与他们相比,他的势力到底还是弱了些。
只有他们两败俱伤之时,他这个太子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不枉他故意让吏部尚书给他的好父皇上了一剂眼药,不然等他的好二哥再出场……
可能就是他们的死期了!呵!
正泰殿内,二皇子一党极力地恶心着镇国公夫妇,甚至不惜道德绑架、落井下石、冷嘲热讽。
而太子一党只看戏不参与,还有少许官员躬身低首,沉默不语,但眼中却满是同情与心痛。
文德帝更是稳坐高台,任由那些人言语挤兑着“敢反抗他的人”。
当所有人都以为镇国公夫妇被拿捏住的时候,一直低垂着头的镇国公终于慢慢抬起了头、站起了身。
随着他逐渐站起,身为铁血将军的气势也开始节节攀升。
当他再也不遮掩身上那股隐隐的杀伐戾气,几乎是在瞬间所有人都记起了,当初池家军班师回朝时,是怎样的场景!
一身铁甲,铁蹄踩在路面上,震天彻地!
将军与士兵们个个眉眼锋利,如寒冷冰刃,气势骇人,吓得夹道欢迎的百姓们狼狈躲藏的。
方才还满嘴假话的官员们,立刻吓得如鹌鹑般闭上了嘴。
镇国公站起身,一甩袍袖,发号施令般:
“既然陛下当真不为臣做主,那便由臣自己来为自己做主。”
说罢,一支响箭抛上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