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地喝完最后一点羊奶,池九瑜吧唧吧唧小嘴,说道:
【那小鬼怨气缠身,但太阳一晒就该没了,怎么可能附身三皇子,还在大和尚的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
【呵呵,我就说吧!大和尚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最讨厌这些虚伪的神佛了。】
池慕修低垂的眼睫微颤,有心想要阻止妹妹的心声,佛门净地,怎能随意乱说,万一得罪诸天神佛可如何是好!
但他抬起手,又很快放下。
即便堵上她的嘴,也堵不住她的心,到最后池慕修也只能用无奈的眼神盯着她。
池九瑜:“……”
【好叭!我不该瞎叭叭!】
得到大哥一个温柔的摸头杀,池九瑜立刻收起委屈的小眼神。
【唉,大哥的美男计真是个大杀器!抵不住!抵不住!】
池慕修刚要询问三皇子目前情况的话,顿时被噎了回去,不由在心中重重叹息,他妹妹这张嘴啊!
顾北对着兄妹俩上看看下看看,总觉得这氛围他有点插不进去是怎么回事?
被盯的久了,池慕修抬头看向顾北,不悦道: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闻言,顾北心中冷哼,腹诽道——他哪是在看这腹黑表弟啊,他明明是在看哪里有缝隙让他插进去,抱大腿懂不懂?!
不想搭理这犯蠢的表哥,池慕修问道:
“知道三皇子在哪个院子吗?等人少些了,咱们去看看。”
听到这里,顾北指着自己的鼻子,拉长语调道:
“我是谁?我可是崇明山大师兄,收集消息的一把好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池慕修点头,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
见没什么事了,池九瑜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喝饱奶的小肚子暖暖的,脑子一停,人就开始犯困。
池慕修刚拍哄几下,小家伙便睡了过去。
蓝雨轻手轻脚的铺好床,池慕修将小团子放上去,又陪了好一会,等她彻底睡熟,才从屋里退了出来。
“表哥,你和蓝雨在这里守着小瑜儿,我出去一下。”
顾北抬眸看他一眼,难得正经了面色,皱眉道:
“你要去找尘一大师?”
之前他就有所察觉,姑父一家可能跟尘一大师有些龃龉。
这会儿池慕修要单独去找人,他总觉得这大表弟在隐瞒着些什么。
但他不愿说,自己也不好问得太过,只好道:
“快去快回!我会守好小表妹的。”
池慕修应下,闪身离开。
——
尘一大师的禅房很简陋,只二十平米的一个小单间,里面除了一个蒲团一个案几外别无他物。
外面置一个小院,种一株菩提,挖一口荷塘,朴拙却大气。
池慕修来到院外,早有一位小沙弥等在门口。
一见到他,便脆生生道了句佛,倒腾着小短腿将他引了进去。
尘一大师本就有几分神异之处,现下算到他会来,倒也不稀奇。
但池慕修想起昨晚的梦境,心下却难掩紧张,直觉告诉他——有些秘密也到了该揭开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步步缓行,终是入了禅房。
尘一大师将他赤红双瞳收进眼底,伸手邀他落座。
“施主可愿听贫僧讲一个故事?”
“可能解答我心中疑问?”池慕修反问。
尘一大师缓缓倾倒出一杯清茶,推到池慕修面前,“也许。”
“大师,请讲!”池慕修端起竹杯轻抿一口。
“贫僧曾在一处藏书阁内读到过一则传说。”
“传说,昭阳城世代供奉着一位司水之神,这位神仙飞升之后,特意在人间留下了自己的一丝血脉,代行维持世间雨露平衡之责,这便是昭阳城神女的由来。”
“而每一代神女都只有一个名字……九瑜!”
池慕修眼神微动,抬眸回视尘一大师。
尘一大师仿佛没看到他眼中的杀意,徐徐道:
“每一代神女降生之时,会由祭祀卜算其命数,但在百年前的一代神女降生时,却出了岔子。”
“据说她煞气入骨,若是留在人间恐会妄生杀业,于是经族长、祭祀及长老们一致决定将其镇于镇魔塔内,另择一女婴与其种下命咒,代行其神女之责。”
听到这里,池慕修突然回忆起——在梦中,与那独身而立的、浅蓝色及地长发的尉迟九瑜遥遥而立的,还有一位被众人拥立的女子。
只是离得太远,他的注意力又都在尉迟九瑜的身上,所以被他忽略了过去。
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习武之人的习惯,如今仔细一想,倒是有些模糊印象。
想起尉迟九瑜被逼到绝境,愿力飞散的模样,池慕修心间一阵锥痛。
他暗暗吸了口气,问道:“然后呢?”
“后来,守护神女的尉迟一族,偷偷将神女调换了出去,小小的神女言说,愿以尉迟为姓,这一生再不为神女。”
“可惜,她在一个小山村安稳生活到十八岁后,还是被抓了回去。”
“为什么?”池慕修手中的竹杯咯吱作响。
“因为昭阳城的人并不知道那位是假神女,所以信仰之力不会加持在假神女的身上,这也让她无法发挥真正的司水之力,总而言之,假神女撑不下去了。”
“但他们已经得罪了真正的神女,虽是无心,但若是让人知道,渎神之罪定会让他们死无全尸。”
“后来,祭祀想起司水之神飞升之时留下的仙蜕,提出只要再夺取了神女的仙脉,即便是凡人的魂魄进入这副躯壳,亦可就地成仙。”
“因此,养大神女的小山村里,那上百名的村民一夜之间被屠尽,他们的魂魄被祭祀等人收走,成为了威胁神女的筹码。”
“不仅如此,为了让神女失去助力,尉迟一族几乎满门被灭,没人知道尉迟族长如何逃出来的。”
“只是再见时,他动用祈愿之术,用精血书写万盏长明灯为神女吊命,背着濒死的神女爬上通往神殿的三千长阶,在一阶比一阶更甚的威压下,终是求得神明降临。”
“神明救了神女?”池慕修下颌微抖,自欺欺人。
“没有!”尘一大师顿了顿,“神明说命数既定不可妄改,煞气入骨,忘川河载不动她,此世之后再无转世,这是世代凡女代行神明之责的代价。”
池慕修张了张嘴,竟没能说出话来,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比哭难看一百倍一千倍。
“享受世上供奉,却不问世人疾苦,以凡躯护众生者,却要永无轮回!大师,这就是神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