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慕修双臂抱胸,瞧着林宣痛苦不堪、歇斯底里的模样,嘲讽道:
“林宣想陷害我做投名状,没想到自己也成了别人的投名状吧?如今这被背叛的滋味儿可还好受?”
林宣猛地瞪大眼睛,看向池慕修的眼眸满是错愕。
“你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故意的?”
“你故意设局引我上钩?看着我像傻子一样,往套子里钻,你是不是很得意?池慕修你就是个阴险小人,卑鄙无耻!”
池慕修嘴边勾起一抹冷笑,朝林诚摆了摆手指。
林诚见状,忙跪了下去,感激道:
“多谢大人提携,小人在此拜别大人,望大人一生顺遂无忧,大人保重!”
说罢,他恭恭敬敬朝池慕修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牢房,没有再看林宣一眼。
听着林诚发自肺腑的感谢,林宣只觉得一股邪火瞬间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表情癫狂,死死盯着池慕修,眼瞳里的戾气尖锐的像一根根毒刺。
“池慕修,我从来没有输给过你,我只是输给了你背后的权势!”
“如果你没有出生在镇国公府,你以为你能被点为状元?你以为在这场局里,你能全身而退?”
“别天真了,我林宣才是实至名归的状元之才!论才学,论心机,论察言观色,你哪点比得上我?”
“我缺的只是机会,我给自己制造机会有什么不对?”
池慕修看出他的傲气与不甘,于是轻飘飘地说道:
“林宣,你可知今年年底你便会被调任常州知州,衣锦还乡,掌一方大权?”
林宣脸上癫狂的笑容瞬间冻结,失声道:
“不可能!”
池慕修浅笑着把一本奏折扔了过去。
林宣疯了一般扑在地上,抖着手打开,却见里面确确实实是他的委任状。
三位翰林院学士保举,吏部尚书已经签发,只待皇上的玉玺盖印,便即刻生效。
从正七品编修到从五品知州,连升三级,实权在握。
与池慕修的翰林学士相比,也只差一级而已。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的!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林宣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缓缓跪倒在地,连连嘶吼。
原来只要他脚踏实地地干下去,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入阁拜相,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他可以达到常人难以想象的成就!
然而,这样的事实他怎么能接受?
若是接受了,那他所做的一切,从头到尾就是一场彻彻底底的笑话。
池慕修在牢房外悠闲地踱了几步,说道:
“林宣,你总以为没有后台,便没有登天之路,可你忘了寒门学子的身份有利有弊,你也小看了别人的惜才之心。”
“若你能踏实下来熬一熬,不出两年,皇上必会重用寒门学子,打压世家勋贵,那时才是你真正的出头之日!”
“可惜你急功近利,空有一身才华,却是满腹心机,企图迫害同僚上位,是你自己毁了自己的仕途。”
林宣双眼无神的盯着一处地面,嘴里喃喃自语:
“是我自己,毁了自己……是我自己,毁了自己……”
就在他陷入极度痛苦的懊悔中时,池慕修笃定道:
“不过,林宣你该清楚,哪怕没有我,你也注定做不成状元,你的所有妄想与野心也只是一场空想罢了!”
“你胡说!”林宣放开自己的头发,眼球上翻地瞪着池慕修,“你从小便有名师大儒教导,而教我的只是一些不入流的酸腐秀才,这么大的差距,我依然在万众之中考中榜眼,这就是我的实力。”
“从小到大,我想做成的事就一定能成功,只是一次失败而已!我可以的!下一次、下一次你一定逃不过!你不可能永远都那么幸运!”
“如果我们出生在一样的勋贵世家,池慕修你拿什么跟我比!”
池慕修冷笑了一声,“林宣,你可知道支撑一个人屹立于世的力量来源于哪里?”
“来源于这里。”池慕修指了指自己的胸膛,缓缓说道,“来源于自己对自己的认同和肯定!”
“只有要这份认同与肯定,无论处在多么不堪的境地,这股力量都会对你说:你可以的,你一定能行!于是没有什么坎儿是你迈不过去的。”
“而你从未认同过自己,你将所有的不如意都归咎于你的家世不如别人。”
“而这份不认同来自于你骨子里的自卑,你越自卑,便越告诉自己别人能胜过你,全是因为家世门第,你的心性越发偏执。”
在这一句接一句的话语中,林宣如同被扒开了一层又一层自我欺骗的伪装,露出了里面最真实、也最肮脏不堪的自己。
“不,不是的,我不是那样的!”
林宣捂住脑袋,开始声嘶力竭地大喊。
池慕修的轻笑声穿透他的耳膜,一字一句道:
“你该好好看看自己眼中的嫉妒与恶意,有多么一目了然。”
“别说了,别说了!不要说了!求你,求你!”
林宣死死闭着眼睛,捂着耳朵,用额头疯狂撞击地面。
池慕修摇了摇头,语气淡然:
“对自己的不认同最终只会造就一个结果,那就是否定和毁灭!官场之上,晨起骤跌,你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挫折与打击,所以或早或晚,你总会一败涂地。”
似是觉得再说下去也是浪费口舌,池慕修垂眸盯了他一会儿,不疾不徐地转身离开了地牢。
从大牢门内,一脚踏入丝丝缕缕夕阳的暖光里。
他冷淡至极的表情却没有被染上暖意,直到……
“大哥,这里这里!”
池慕修闻声看去,就见自家的马车正停在大牢的台阶之下。
三弟站在车辕上大幅度的挥动双臂,嘴里高声喊着:
“大哥!我们来接你了!”
此时,马车的车帘被人掀开,娘亲抱着妹妹凑到车窗边,满眼笑意地看着他。
池慕修冷淡的表情,瞬间全融化成了水。
披了满身的阴冷之气也尽数从他的身上退去。
刚到台阶下,便听见自家妹妹甜滋滋的小奶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铛铛铛,恭喜大哥死劫已过,重获新生!!!】
这软糯又满是喜意的声音,直接钻进了他的心里,令他的嘴角止不住扬得更高了几分。
上了马车后,他刚想抱一抱妹妹,便被池夫人阻止。
“你刚从大牢里出来,脏兮兮的,可不能抱小瑜儿。”
【嗯嗯嗯,大哥要洗白白,洗白白再抱。】
“我记得隔壁大街有一棵柚子树,咱们去摘点叶子回去给大哥泡澡吧?”池怀瑾提议。
三人一拍即合,池怀瑾连忙吩咐车夫去隔壁街道。
池慕修虽然没插得上话,却摸了摸热乎乎的胸膛,轻快的笑了。
一家四口走时,整棵柚子树都秃了,连核桃大的青涩果子都没留下。
回府后,镇国公更是已经张罗了一桌美食,更有一壶陈年佳酿,就等着妻儿回家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