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药粥喂完毕,人还没有醒过来,不过厉墨淮的脸色已经比白日里好多了。凌晚晚寸步不离地守在床榻边,菘蓝出宫去了城西,怕女帝身边缺人使唤,便叫苏木进殿去陪在一边。
晚膳的时候,唐七言过来了,他已经与南郡大巫见过面,并且将药庐的使用权让了出来以便于大巫研制寒蛊解药。
凌晚晚起身让出位置,催促唐七言上前:“快过来看看,他怎么还不醒?”
“陛下先别着急,方才的药粥里有疏气安神的药材,等王爷睡饱了恢复些力气自然就醒过来了。”说归说,唐七言还是上前检视了一番。
这时,大监苏元常领着内侍进来,“陛下,御膳司的人过来了。”
凌晚晚忧心厉墨淮没有胃口,本不想用晚膳,苏木在一旁劝道:“陛下,你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万事请以龙体为重。”
唐七言接话:“是啊!微臣医术有限,关照王爷已是力所不及,陛下就别跟着裹乱了。”
女帝无语。
终是不再勉强坚持,凌晚晚满眼不放心地望着床榻上昏睡的人,一步一回头地往外殿走。大监苏元常赶忙吩咐御膳司布置晚膳。
唐七言从内殿出来,被女帝叫住,问他:“吃饭没有?”
唐七言耸耸肩,开怀一乐:“没呢?陛下要请微臣吗?”
凌晚晚眼神示意他过来坐下,唐七言便乐颠颠地跑到餐桌前,寻了圆凳坐好。
“你好像很高兴?”凌晚晚问唐七言。
唐七言直言不讳:“当然!陛下寻到了南郡大巫,说明王爷有救了。既然王爷有救了,说明微臣的脑袋就保住了,微臣当然高兴了。”
凌晚晚无语地看了唐七言一眼,抬头瞧见苏木,便招呼他:“你也过来一起吃。”
苏木有些没反应过来,毕竟在皇宫里,和皇帝坐在一个桌上吃饭,这简直太不合规矩,况且他自己算个什么东西,怎么配!
等御膳司的内侍将饭菜布置完毕,大监苏元常便领着他们退出殿去,此时外殿内只有女帝和唐七言,以及杵在殿门口不动的苏木。
“怎么?你吃过晚膳了?”凌晚晚看着傻站在门口的苏木问道。
苏木微微欠身,道:“没有。”
凌晚晚不觉好笑,瞧着苏木站在那里紧张脸红局促的模样,再一扭头看见唐七言端着碗大快朵颐的吃货模样,忍不住道:“苏木,你再慢下去,菜可就都被唐御医吃光了。”
苏木咬了唇,怕陛下怪罪,便眼一闭心一横坐到了唐七言旁边,低声道:“谢陛下赏赐。”
唐七言夹了一个鸡腿放在苏木碗里,十分光棍地说道:“这位小兄弟新来的吧?多吃些,在陛下身边当差十分辛苦,慢慢你就深有体会了。”
苏木不敢回话,只默默吃饭。
凌晚晚斜着眼看唐七言:“吃还堵不上你的嘴,辛苦是吧?要不要朕给你换个轻松的职位?”
闻言唐七言连忙起身,拿起桌上的公筷就往女帝碗里挟菜,一边挟,嘴里一边忙不迭地恭维道:“不辛苦不辛苦,微臣就适合干御医,微臣天生就是为御医而生的。”说完还胳膊肘怼了一旁的苏木一下:“我说的对吧,小兄弟?”
苏木不敢吱声,敷衍地点了一下头。
凌晚晚被逗笑了,佯装抬手要打人地吓唬他:“赶紧吃,吃完赶紧滚!”
唐七言双手作揖,顽皮回道:“是,微臣遵旨。”
苏木低头扒饭更快了。
一顿饭在如此轻快的气氛里,在之后唐七言胡搅蛮缠满嘴跑马的状况下,女帝被他哄着又多吃了一碗饭才算结束。
唐七言起身告辞,他还要去后宫承意殿宋栩安那里例行每天一次的看诊,劳碌命!没办法!自打他遵照圣旨用秘药将宋栩安困守在床榻之间,他的脑袋就算是别在腰上了。既怕下手轻了惹女帝发火,又怕下手重了把人弄死了不好交代!哎!在女帝陛下眼皮子底下讨生活难啊!
苏木不是个没眼力劲儿的,女帝要与王爷单独相处,他便识趣地关上殿门守在外面。
入夜之后的宫中安静的很,冷飕飕的寒风刺骨,雾霾一样的天上,连一丝星光都没有。苏木抱着剑站姿笔直,他第一次做御前侍卫,这也是他第一次守夜,虽然以前在大理寺不是没出过夜差,但显然两者是有明显差别的,只要女帝没有吩咐,他就只能这么静静的站着,仿佛和这宫里的石柱子一样。
夜,太静了,银沙织旧的月色如浓雾,已经是后半夜了。
凌晚晚两天一夜没怎么阖眼,她目光一瞬不移地看着床上的人,期待他下一刻就能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着看着,她就觉得头发昏,眼皮有些沉。
卯时将至时,厉墨淮终于醒了。
他睁开眼首先看到了月白色的金镂流云纱帐,一股记忆深处的熟悉药味从喉咙口腔里溢出,厉墨淮皱了皱眉头,初醒的双眸迷懵着,下意识的脱口唤了一句:“……师父……”
凌晚晚猛地睁开眼睛,一看到心心念念的师父终于醒了,她惊喜万分,抓着他的手就凑到眼前:“师父,你醒了!”
厉墨淮还没完全清醒的目光停顿了一下,旋即才回到凌晚晚身上,哑着嗓子问:“我……睡了多久?”
凌晚晚心中一片酸软难过,握着厉墨淮的手,仿佛握着世间最重要的珍宝,轻声说:“没多久,师父只是累了,该好好休息。”
“抱歉,又害你担心了……”苍白消瘦的脸上露出心疼,厉墨淮难耐地挤出一丝笑容宽慰凌晚晚:“我没事了。”
凌晚晚却是满眼疼惜,轻声问他:“怎么样?疼不疼?冷不冷?还难受吗?饿不饿?先传御医还是先传膳,要不,就一起传……”
厉墨淮虚弱地摇了摇头,努力撑着身体想坐起来。见状,凌晚晚连忙扶住他:“师父别动,想要什么跟我说就行。”
“水。”厉墨淮说道。
“好。”凌晚晚将人扶起来,帮他靠在床头,掖好被角才离开床榻去倒水。
殿中烧的地龙十分暖和,水壶是先前内侍放在茶炉上烧着的,水温滚烫。厉墨淮静静地倚靠在床头,看着凌晚晚手忙脚乱地拿了两个瓷碗边吹边倒,然后又拿了小勺吹了吹喂给他喝。
厉墨淮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撑着酸痛的身体抬手去接瓷碗:“我自己来。”
“别,小心烫,”凌晚晚心疼得紧,温言哄着:“还是我伺候师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