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安牧这个故事已是凌晨,
楚月乌毫不在意秋日冷风赤足坐在飘窗上。
她没有第一时间评判安牧的命运,
只是声音低缓了些,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的?”
安牧深吸口气,
黑眼圈上眼眸微沉,
“差不多吧,能待在潼梓身边的家伙多多少少都有自己一段难以启齿的过去。我有时候甚至觉得,她在有意收藏那些满心痛苦的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待在她身边?”
安牧摇头,
“真真假假我分不清,我也不在乎…我只知道在我最无助的岁月她选择了站在我身边,我也愿意走在她身后——无论潼梓是否需要我。”
楚月乌似笑非笑,
“感人至深的友谊呢,但…它们告诉我的事情很重要。我不可能因为一时感动,或者你们救我一命就全盘托出。”
安牧嘬一口奶瓶,
挥挥手示意了解,
“如果你是那种三两下就被买通的性子,潼梓就不会要求你加入我们了。
我说这些只是提醒你,你可以等等看看…或许,我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同。”
她没在赘述,
扭身要走,
步子踱到门边又忽地想起什么。
安牧回过头神色莫名,
“为表诚意——我的能力叫【悟者摇篮】,可以创造个大蛋壳治愈其他人的伤口,能力强度取决于受伤那人信仰坚定程度。”
她轻轻合上门,
落下最后一句,
“…所以说,严格意义上讲…救你的不只是我们,还有你自己。”
楚月乌静静听着脚步声在门外飘远,
再度扭头看星星时神采寡淡,
“…你们说,我该去哪呢?”
房车内。
“死面瘫,你怎么没睡?”
苏方辰靠在驾驶座上,
三途横放在前,
恰到好处隔绝出片狭窄的独居空间。
安娜金黄色头发披散到腰间,
小步子轻轻靠到副驾驶上,
“…之前你也会躺到睡袋里的。”
小公主不想承认自己对苏方辰时针般均匀的呼吸声产生了某种依赖,
似乎只要他在身边躺着,
自己就可以暂时脱离这片肮脏的现实,
全身心沉入预言世界的光怪陆离。
苏方辰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的话,
只目光投向不远处地平线升起的黯淡橙光,
“你不困?”
“不困。”
安娜见他没有转向自己的意思,
也学他样子抬眼眺望,
“最近发生了好多事,也见了好多人。”
苏方辰淡淡开口,
“你有许多可以落脚的地方,凤鸣区、涔边…你的能力很稀有,他们会善待你的。”
安娜眼底沾了冰痕,
“…你什么意思?我不能预言出主的动向,就不该呆在你身边了吗?”
苏方辰终于转头和她对视,
“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的解决方式。”
安娜晶莹鼻尖耸动一下,
终究踮脚尖回了自己那个睡袋。
等她再度躺实,
背对着她的槐舟在绿色睡袋里睁开眼,
她用只自己能听清的声调喃喃自语,
“…等等姐姐。”
绮梦事务所。
“哎哎哎…”
庄亦谐准时起身伸个懒腰,
把一旁狂叫不止的小丑盒子闹钟按上。
他揉揉被压得乱糟糟的淡紫色头发,
一开口怨气十足,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就是牛马不是人。”
他随手把头发吹蓬松,
简单梳洗后套上一身神似彩色皮带的小丑服装,
一开门就装上个赤角少女,
“我靠,吓死我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面前是谁,
连忙笑脸相迎,
“诶…这不潼姐嘛,我这一起床就见到您实在是鸿运当头蓬荜生辉啊。”
潼梓微挑眉头,
听清他这话哭笑不得,
“…那成语是那么用的吗?”
庄亦谐笑着拍拍脑袋,
“我这呆脑子,怎么跟潼姐比。”
“少贫。”
潼梓靠在门沿上,
从衣兜掏出叠文件递到他面前,
“…昨天你探查那群人要横穿槿南,你跟着去吧。顺带帮忙清理下沿路不长眼的杂碎。”
庄亦谐一听说要打架,
脸顿时拉成苦瓜,
“潼姐你也知道我那点本事。平时闹闹无伤大雅,你这让我出去办任务…说不准再办砸咯。
你看要不…牧大哥出手?我潼姐男人那本事杠杠的,肯定马到成功一路顺风。”
潼梓神色冷下来,
若有似无举起手爪摆弄着锋利的指尖,
“…嘶,你要不再组织组织语言?”
“别别别,潼姐我就是提议,谁说我不去了?”
庄亦谐扭身拉开窗户跳了下去,
遥遥喊一句,
“…姐你放心,我必给你干成!”
牧沉舟不知何时从一旁走出,
他搂住潼梓腰肢,
“宝贝,这人有些滑头。”
潼梓不但不羞涩,
反倒主动伸手拉紧他的手臂,
“小老鼠罢了,翻不出什么大风大浪来。”
庄亦谐沿着文件指引路线一路潜行,
槿南小帮派林立,
他一来二去也算有不少熟人,
万一哪个不长眼的在这时候叫住他。
且不说会不会影响他正常行动,
让那群敢刚十字军的人记住名字绝对不是件好事啊。
庄亦谐连跑带颠跟在房车不远处,
吃了一嘴车轮激起的沙土粉尘。
昨晚夜色深邃还没觉得,
此刻庄亦谐盯着那炫彩房车闪烁灯光和喧嚣音响嘴角扯了又扯,
“不是,他们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在哪是吗…”
还没等他对那密集槽点逐一喷完,
房车忽然停在路中央。
庄亦谐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一个猴子上树躲到旁边废弃居民楼里。
他悄悄探头,
“…啊,这是被当成冤大头劫道了啊。”
发生这种情况庄亦谐并不意外,
虽然槿南组织多,
但能上桌吃饭的还属少数。
大部分民间组织更是连个通信设备都没有,
不认识苏方辰一行人也属于正常。
为防节外生枝,
苏方辰一个人走下去面对衣衫褴褛气势汹汹的青壮年们,
他们面容狰狞,
带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喂,小白脸。赶快把车上能吃能用的东西交出来,别怪我们,这世道谁也活不好,我们也没办法。”
正当庄亦谐好奇他要如何解决争端时,
苏方辰忽然朝他的方向挥舞长棍,
庄亦谐惊恐目光中,
一道极狭窄又极锋锐的黑气悄然飞来。
他耳畔淡紫色头发被无声裁落,
整栋楼如同被斜切一刀的奶酪,顷刻分成两半。
苏方辰面色不变,
扫眼腿脚颤抖的众人,
“现在呢,让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