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咱们还要去县城卖鸡蛋?”
沈富裕有些狐疑地问向侄女。
“不去的,二叔,我只是想一下子卖掉而已。
咱们找买家也需要时间,今日最好能早些回去,收拾完还要早些歇息呢。”
沈心梨心中思忖着,就实话实说了。
“是了,还是我们阿梨想得周到。”
沈富裕笑着忍不住揉了揉沈心梨的脑袋,丝毫不在意侄女的头发散发出一股迷人的味道。
哪怕小女孩的头发不出油,但是连日来的汗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沈心梨觉得,只要自己不努力闻,头就没有味道,只要自己不挠头,头就不痒。
从穿越过来,她就没有洗过头和澡。
一来是因为北地缺水,根本没有条件。
二来她不想太过例外,在人群中显得太过扎眼。
对于这里的人十天半月不能洗一次头和澡,沈心梨已经木了。
本想等着额头上的伤疤完全痊愈,暗渠挖通后,能好好清洗一下,现在看来是没有时间了。
毕竟以后的几个月,都要过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日子,个人卫生还讲究个啥啊,直接摆烂算了。
反正大家都是一股汗馊味,谁也别嫌弃谁。
所以二叔摸完,当真是一点儿也不在意,随意又在自己身上揩了一把,像是想把味道揩走。
沈心梨的嘴角忍不住直抽抽。
都怪二叔,不挠头,她还意识不到自己的头都开始痒了。
但现在,真是要了命了,她疯狂想挠头。
“吱呀——”
却见妇人一脸喜色从后门内出来,“可以的,小姑娘,我家夫人说了,你们有多少收多少。”
沈心梨顾不得头上痒,忙回道:“好的,太感谢您了,大娘,您稍等,半刻钟后我大哥就来您家送货。”
等沈心梨和大哥在无人处将空间里的四十竹篓鸡蛋送完,收了约莫一两一钱银子,一家人又赶紧赶往大路,许大爷的牛车还等在那里。
待一行人到了县城后,沈心梨决定还是分头行动的好。
自己和大哥去送货给庞掌柜,二叔则去县衙办理流籍。
然后约好在福生药铺见面。
云锦阁。
沈心梨和大哥将两大筐竹扇搬运下来,打算直接去找庞掌柜结账,却不想庞掌柜正巧不在。
接待他们的是新到的账房,名唤作李三。
“你们家的竹扇,我们不收了!”
来人约莫四十上下,细长眼,川字纹,身体瘦弱颀长,捋着山羊胡,看都不看沈心梨二人就道。
沈心梨没想到,阿娘只是随口一说,竟然真的言中了。
竹扇还有七百来柄,还能卖半钱多银子,要是今日不卖,就只能放到空间里了当存货了。
她不想轻易放弃,遂笑道:“李账房好,我想问一下,是因何缘由,这竹扇就不收了呢?”
“不收就是不收了,废什么话,”李账房有些不耐烦。
沈心梨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改变脸色,继续笑道道:“这竹扇我们是和庞掌柜约定的,我们能不能找一下庞掌柜。”
“找他也没用,要不是他一意孤行,非要去押货反被山匪劫走,我们云锦阁也不会损失这么大。”
李账房没好气道。
“什么,你说庞掌柜被山匪劫走了?”
沈心梨面露忧色,又追问道,“哪里的山匪?庞掌柜没受伤吧?”
见小丫头居然关心起来庞掌柜,李账房长叹一口气,终于正眼看向沈心梨。
“还不是因为你们……”,李账房眉头紧皱,哼了一声道,“算了,不干你们的事,也是他命里有此一劫,他人已经没了。”
沈心梨惊呼道:“没了!”
“是的,当日他们去安平县送货,竟敢在裂山岭抄近道,被裂山寨的土匪们一抓一个准儿,我们白白损失一批货不说,还折进去三个伙计,外加一个他!”
李账房说完,胡子气得直抽抽。
“来人,送客。”
见对方确实不想再多言,沈心梨只得默默和大哥将竹扇搬回了牛车上。
许大爷看了半天,有些心疼沈家的两个孩子。
但他也无能为力,这么多竹扇,不是他一个赶车的老汉能买得了的。
沈金山看着妹妹的神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一次帮助自己的大客户就这么没了,沈心梨十分伤感。
不是因为没有卖出去竹扇,而是深切感受到生命的无常。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对于给过自己善意和帮助的人,她都是很感激的。
对于庞掌柜的离去,她还是会觉得有些难受。
还有,刚刚李账房说的那裂山寨,也不知道他们流放会不会路过那里。
沈心梨隐隐有些担忧起来,或许,路上的凶险要比她所想象的多。
“阿梨,庞叔对咱们确实挺照顾的,你莫想太多,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沈金山见妹妹许久不说话,不免有些担心,他嘴笨,只能如此安慰。
沈心梨嘴角一抿,长呼出一口气道,“大哥。咱们去找二叔吧!”
她已经从情绪中抽离出来。
毕竟,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作为一群马上要流放的犯人,也许他们很快就要过上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福生药铺门口。
“阿梨,金山,你们可算来了!”
沈富裕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
天知道,从县衙出来,沈富裕是有多害怕!
他去县衙按照流程领完流籍后,就打算离开了。
没想到张县令竟然派人叫住了他。
吓得沈富裕以为又出了啥事儿,额头直冒冷汗。
但张县令居然平静地问到侄女,还提及为他们安全考虑,半年后才会将暗渠之事上报朝廷,希望他们理解。
对于之前的救命之恩,张大人深表愧疚。
加上引出暗渠的水,共赏银一百二十两。
沈富裕一直“是是是”个不停,直到捧着县令大人的赏银,才一下子傻了眼。
他甚至听到自己的心在‘咚咚咚’跳个不停。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的农家汉子,觉得一百二十两银子也太他妈沉了,比一个大倭瓜还沉,但他可舍不得丢。
而县令大人拱手拜谢的那句‘谢救命之恩,多谢救了北地的百姓’,更让他感觉犹如五雷轰顶,瞳孔直接地震。
天爷啊,这是他能受的吗?
这是沈家祖宗,不对,是神仙应该受的。
想到神仙的那一刻,沈富裕的脸色变了又变,才颤颤抖抖地抱着银子回礼。
李主簿将他送出门,见他半天不动,还颇有些奇怪。
沈富裕则思索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左脚。
主要是,这银子烫手,吓得他都不敢走路。
他一直在思索:到底是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才不容易被人发觉?
是以,好不容易挪到福生药铺门口,他满身满脸的汗犹如雨下一般。
药店的小童见他在门口一直踱步,以为他没钱看诊,热情邀请他进去。
沈富裕连连摆手,只愿意站在门口。
殊不知他这一举动更惹人注目!
路过的百姓纷纷以为这是个有暴汗症的病患,家里没钱给他看诊才会如此,惹得他们直摇头。
沈富裕在千盼万盼中,看到侄女和侄子从远处坐车而来,才长舒一口气。
可算急坏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