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
“对啊,就是一条锦蛇!”
沈富裕一边扶着他大哥,一边解释。
只见沈富贵一只胳膊搭在二叔的肩膀上,一瘸一拐的神色走了进来,额头上还沁出密密麻麻的细汗,再看他的脸色,已经是一片惨白。
今日沈富贵也参与了挖那蓄水池。
昨日他没有出多大力气,只是做一些清理沙土、树枝、草根之类的活计,惹得村里的李赖头极为不满。
李赖头平日里偷懒惯了,心血来潮才会去锄一下自家的麦田。
是以,他不太干得来这种又苦又累的体力活。
昨日,李赖头背着太阳和其他汉子们一起挖蓄水池,地上的土硬得像石头,像是专门和他作对,他一锄头下去,才锄开一小块。
再一看旁边的汉子,都比他卖力多了。
李赖头秉承着累谁也不能累着自己的原则,装模作样地干着。
然而,人比人,气死人!
经过一下午的锤炼,李赖头锄得老腰都要断了,渴得嗓子直冒烟,身旁的几个汉子却仿佛啥事儿都没有,依然干劲十足。
倒不是说其他的汉子们没注意到李赖头在磨洋工。
二是大家都知道,这李赖头就是个混子,光棍一条,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
而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还要顾着地里的收成,这蓄水池就是他们的希望,众人都只希望能尽快挖好。
毕竟地里的麦子耽搁不得了。
小麦灌浆期有十到二十天,现在已经开始灌浆了。
但一直缺水,全村的小麦杆和叶子都开始微微发黄,供不上力,花粉明显少于往年。
是以,眼下这个节骨点上,谁都不敢舍不得力气。
除了根本无所谓的李赖头等人。
李赖头一边干活,一边打量,见赵里正也在一旁忙活,不敢明晃晃地偷懒。
直等到赵里正走开,去查探竖井,才敢坐在一旁歇息。
这一歇下来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就不想继续干活了,躺着看天、看山、看人多舒坦呢!
闲得无聊的李赖头开始用他那双眯眯眼到处看。
不是盯着村里小媳妇们的屁股看,就是盯着谁家的大姑娘看。
一边看,还一边咧开嘴嘿嘿笑。
众人都在埋头干活,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唯有沈富贵刚好在清理树枝和杂草,一个抬头之际,就瞧见了李赖头正盯着吕大花家的闺女春燕看。
春燕刚好在清理挖上来的土,用扁担挑着两小筐运到一边的荒地去。
少女正是初绽放的年纪,生机勃勃。
虽然春燕她娘吕大花说了,现下她和李大虎正在议亲,可以在家待嫁,不用出来干活。
但她爹张有田却说:全村人都在齐心协力办大事儿,多个人多份力。
张春燕也想偷偷瞄几眼心上人李大虎,就拿了块花布包住头、遮住脸、防止晒黑,高高兴兴地出门了。
少女挑着担子,那上衣上的两团随着动作上下起伏,看得李赖头心痒痒。
沈富贵一个白眼扫过去。
李赖头悻悻然收回了自己放肆的眼神。
可是,当他注意到沈富贵居然不用去挖池子、也不用挖井时,李赖头顿时气得嘴直撅。
凭啥全村的壮劳力都在干这又累又辛苦的活计,他沈瘸子就能在树荫下忙活。
美得他!
李赖头小声叫住不远处的五愣子就开始絮叨。
“李赖头你还没歇够呢?大家都在忙着哩!”
五愣子刚坐下没多一会儿,一阵爆喝声音响起。
李老汉见自家那不争气的侄子偷懒了没多一会儿,就坐下歇息,还叫走了五愣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不像话!这是干活的样子吗?
老汉是李赖头的堂叔。
因李赖头的母亲生他时难产,父亲没多久也生病去世了,李赖头小时候多得他堂叔照应长大。
这五愣子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他干起活来可是一把好手,力气大得出奇。
李老汉一脸怒气地盯着李赖头。
却听见李赖头不慌不忙道:“李叔,我不就是歇息片刻吗?凭啥别人能歇息,我就不能,我干的还是挖地的活儿,别人可是一边休息一边捡树枝子呢?”
李赖头说完话,还朝沈富贵的方向努了努嘴。
“我看你是脑子被驴踢了,眼睛也不好使了,富贵兄弟是因为腿上有伤,他能有力气吗?”
李老汉骂得唾沫星子横飞。
李赖头瞥了几眼沈富贵的腿,不满道:“那说不定他的腿早就好了,凭啥还搞特殊,我就是不服气!”
李老汉眉眼冷了几分,看着不争气的侄子,冷声道:“要不,你也让狼咬上一口,咬得站不起身子,里正一定也会体谅你的!”
三年前,沈富贵的腿被狼咬伤,深可见骨,养了这几年,虽然好了些,听说在冬日的时候还会骨头疼。
但那汉子硬是一声不吭地忍着,还自个琢磨了竹编这门手艺。
就凭这些,李老汉就觉得,这沈富贵是个人物!
沈富贵年轻的时候,长得不赖,刚和沈家老两口搬到千牛村的时候,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都不好意思直接看他。
突然瘸了腿,哪怕他是庄户人,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这事儿,千牛村人尽皆知。
所以才有人在背后说沈家是瘟神附体,曾经那些嫉妒沈富贵长得好看的、已经娶亲的汉子们顿时都觉得出了一口气,暗暗在背地里叫他“沈瘸子”。
但沈富贵好像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也就是李赖头,今日敢这么明晃晃地直戳人家心窝子。
李赖头本打算继续和李老汉展开激战,却见赵里正从不远处走来。
只得一溜烟地爬起来,继续干活。
李赖头的一番话初听起来,是没啥道理的。
但沈富贵听来,还是会觉得有些遗憾。
他家阿梨说了:这可是惠及子孙后代的大事情。
他也想去贡献自己的一分力量。
所以今日,沈富贵不顾吴月华的阻拦,坚持去挖了那蓄水池。
没想到一天下来,他的腿就受不了。
回家的时候,吴月华小心翼翼地扶着他,遇到从山上下来的小叔,沈富裕赶忙扶起了大哥。
“阿爹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沈心梨率先察觉到了她爹的异样。
沈富贵以前干重活,那条伤腿也会疼,往日他都是强忍着的,但今仿佛疼得尤其厉害。
脸上的汗珠已经变成豆子大小,还纷纷往下掉。
沈心梨有些着急,现下,得赶紧送阿爹去看大夫。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早就想找大夫给阿爹看看腿了。
以前是没钱,但现在家里有钱了,那打算买粮食的三两多银子还没来得及用,不知道够不够。
沈心梨正想去找里正,却听见老头的声音刚好在耳边响起。
“梨丫头,梨丫头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