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晏臣蹲下身,微笑张开手臂,一左一右抱住两个孩子,大掌在他们背上温柔地抚了抚,起身打开车门:“走,我们去接妈妈。”
将两个孩子在后座安顿好后,他回到前座发动引擎。红灯时他回头看了眼女儿,在看到她亮晶晶望着自己微笑的小脸蛋时忍不住笑了。
随后他又瞟了眼在一旁挠默默脑袋的儿子,语气无奈:“宋初晨,你戴了一天的帽子了,不热吗?”
宋初晨斩钉截铁摇头:“我不热。”
纪晏臣问:“不热你还一直挠?”
“因为痒。”
他好奇问,“爸爸,我的头皮一直痒,是不是因为在长头发啊?”
纪晏臣把着方向盘,哭笑不得。
他这儿子也不知道是像他们俩谁,皮得要命,还很爱美,上周末时自己从网上找了个发型图,趁着他妈哄妹妹睡觉时自己偷偷拿去给小区楼下他们认识的托尼剪,剪完要付款时给他打电话哭着喊爸爸救命,给他吓得一面给他妈打电话一面匆匆从单位赶回来,到楼下理发店时看见他那狗啃刘海愤怒又好笑,一旁的托尼被他折磨得也快哭了,拿出他给的发型照片战战兢兢自证清白。
最后这熊孩子被他妈按着剃了个平头,回家后又挨了一顿胖揍,终于老实了。
这周一开始他就坚持要戴帽子去幼儿园,早上送走这兄妹俩后,纪晏臣和宋时薇在车上互相推诿了很久这孩子到底是随谁,争执很久也没出个定论。
当天晚上的睡前悄悄话环节他们从妹妹口中得知,过两天是这小子暗恋的女同学的生日趴,他想剪个时髦的新发型,好把情敌踩在脚底碾压。
两人一时间都很无语凝噎,安顿好纪璃之后,他们关上灯从女儿房间里退出来,宋时薇淡淡撇清关系:“你儿子随你,我没暗恋过别人。”
纪晏臣失笑,在身后搂住她的腰,在她后颈上吻了一下,低声道:“那他可不如我,我这辈子只暗恋过我老婆一个人,他这从幼儿园小班就开始了,那以后还得了?”
宋时薇笑了声,回头要嗔他,转回头的一刻却突然变脸,厉声道:“宋初晨!”
一旁的儿童房里迅速传来光着脚从门后逃回床上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眼,有点头疼,又偷听说话。
纪晏臣牵着她往主卧走,正色道:“这点可不是随我,因为我爸妈在家都不说话。”
宋时薇笑道:“好主意,以后咱们俩在家也不说话,从根源上杜绝下一代偷听的坏毛病。”
他关上门,点点头,特意在最后一个字上重重咬了下尾音:“行啊,少说多做。”
宋时薇抿唇拍了下他的手臂,他又黏黏糊糊抱上来,啃着她的脖子,低沉声线:“去洗澡?”
她靠在他怀里嗯了声:“你先去。”
“一起。”
“不要。”
意识到自己拒绝得太不委婉了,宋时薇回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敷衍许诺,“下次吧,乖。”
纪晏臣幽怨伏在她颈间咬着,好半天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独自去浴室了。
即使在一起十年了,他们之间有些东西还是和十年前一样。
比如她还是很容易脸热,诸如鸳鸯浴、情趣nn、隐藏姿势之类的好东西偶尔才会半推半就配合他一次,要么是她心情很好,要么是她有求于他。
每次她在床上勾勾脚就把他吊得像是个追着胡萝卜跑的驴一样,纪晏臣打开花洒,摇头失笑,谁能想到他们都已经是两个四岁孩子的父母了。
婚后他们度过了五年的二人时光,性格越磨越合,爱好和习惯也越来越相近。
他们每周会去一家新的餐厅,看一次电影或话剧,每年回一次湖平,出去旅行一趟,尝试了攀岩、热气球、潜水、蹦极等等很多之前没有过的体验。
这样的生活状态维持下去非常舒服,所以他们对于孩子的问题也一直没有刻意去抉择,直到一次安全期时他们意外中招,突如其来的两道杠毫无预兆打破了这样的安逸局面。
起初宋时薇没有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越来越嗜睡也以为是春困的缘故,两周后她的例假迟迟没有到来的迹象,她忐忑买了试纸回家,在确定结果的一瞬间慌得眼睛都湿了,有些语无论次:“我……怎么会……我上周吃过感冒药……会不会有影响……”
纪晏臣沉默抱住她,但他只是没有说话,胸膛里的情绪起伏一点也不比她少。
他脑袋里飞速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做,半晌后等待她平静下来,他在她身前蹲下,握住她的手沉稳道:“我们明天先去医院检查,把情况跟医生说明,看对方怎么建议,是留还是不留。”
她点头。
他继续说:“如果医生说可以留,
那我们再决定要或者不要。”
宋时薇没说话,她脸色复杂看着面前的人,心情十分混乱。
如果这个孩子没有来,她当然是选择不要,可是如果它真的已经来了,她又怎么忍心做到把它扼杀呢?
仿佛是知晓她的心理,纪晏臣什么也没劝。
他们吃饭洗漱,关灯躺在床上后,宋时薇还是难以平静,觉得怎么躺着都不对,因为她现在身体里还有一个小生命,这种感觉太陌生了,她有种腹腔和自己分离开的奇异感,忍不住把手掌覆上小腹,明知道里面的小家伙还很小很小不会有任何回应,但想到如果要放弃它,她心里忽然就涌上一阵浓重的酸楚难受。
身后的人抱住她,大掌包裹住她的手,低声问:“睡不着?”
宋时薇没回话,心里怔然说,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又问:“紧张?”
宋时薇转回身,闭眼埋进他怀里:“我害怕。”
“我害怕要……杀了它。”
纪晏臣无声揉着她的头发,许久,低声说:“我们现在的二人世界很好,但如果再来一个孩子,我觉得我们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宋时薇没有作声。
她心里清楚,确实如他所说,他们的性格和相处模式已经磨合得非常默契和稳定,完全可以承担一个孩子的到来,可是她还是没有办法痛快作出决定。
或许在这个问题上她就是永远也做不出决定,如果不是这个孩子主动到来,她永远都站在要或者不要这架天秤的中间。
因为她没有那么喜欢和渴望孩子,也没有强烈的当母亲的欲望,她是对这个小生命于心不忍,但还是没办法做到喜气洋洋满怀期待地迎接一个新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