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副驾位的人一言不发,周身的气压明显比平常低沉。宋时薇心知他肯定是有心事,正踌躇着该怎么跟他交流时,他忽然低低出声:“时薇,你想结婚吗?”
他平常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宋时薇一面觉得他这样叫自己很陌生,一面又因为他的话有点不自在,犹豫着回:“我们现在聊这个话题还有点早吧。”
他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向往结婚这件事吗?”
宋时薇静默抿着唇不语。
她父母的婚姻不幸,她的答案肯定是否定,但是太直白的否认又可能会让他不舒服,思索片刻后,她模棱两可谨慎回答:“我觉得结婚是件情感达到一定程度后水到渠成的事情。”
他看着窗外沉静道:“也就是说,你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条件或者家庭的压力而想跟他结婚,你只会在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想跟他谈婚论嫁,是这样吗?”
“当然了,婚姻又不是儿戏。”
她转过脸看他一眼,“你怎么忽然这么问?”
不等他回话,宋时薇的手机突然振了起来。
车厢内的氛围安静到压抑,以至于两个人能同时听清楚听筒里的声音:“姐,你周五晚上有时间吗?”
她问:“什么事?”
对方吞吞吐吐,像是也不太愿意来当这次的说客:“那个......刚才明医生打电话,给爸约的心脏科专家.....爸周五出院,想请人家吃顿饭。”
身旁人的峻冷眉目瞬间沉下。
宋时薇敏锐觉察到车厢内气温的骤降,余光瞥了眼他的冷冽脸色,压低声音应:“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声音沉沉问:“你要去吗?”
宋时薇为难迟疑着,虽然纪晏臣的不快已经非常明显,但宋唐显然已经接受了人家的好意,就算不是这周五,也肯定还会再找时间请对方吃饭,她不可能缺席,早晚得去。
见她犹豫不决,显然是已经默认,副驾驶上的人阴沉着脸揉了下眉心,仿佛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和情绪。片刻后,他低声请求:“别去,行吗?”
宋时薇错愕看他一眼,没有立即应声。
他接着低闷出声:“我一个战友的父亲是市三院的院长,如果叔叔有需求我可以找他帮忙。”
她静默片刻,轻声道:“我其实也觉得这次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但是他已经找来了,而且我爸都答应他了,现在再拒绝也不合适。”
“那是他的事。”
身旁人的声音逐渐沉沉加重,“现在是我不希望你为了这件事欠他人情,去跟他吃饭。”
宋时薇耐着性子解释:“不是我单独跟他吃饭,我爸他们都会去,我不去的话大家都会很尴尬。”
他脸色沉冷,凛声重复:“那也不行。”
空气陷入沉默,无声的胶着在车厢内蔓延四散。
宋时薇将车驶进地下车库停稳。她不想跟他吵架,尽量平静开口:“你不要一涉及到他反应就这么偏激。我跟他已经完全没可能了,我也不想去吃这顿饭,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他冷冷反问:“是我反应偏激,还是他们别有用心?”
宋时薇蹙眉侧眸看他:“你什么意思?”
他看她半晌,忽然问:“他想跟你复合,是吧?”
宋时薇不假思索想否认,可启唇的瞬间,她忽然想到昨天晚上的蔷薇手链,犹豫噤声。
见她欲言又止,身旁人的声音更冷:“你家里人也希望你跟他复合,不是吗?”
宋时薇怔了下,不可置信道:“你是说我爸叫他吃饭是为了给我跟他制造机会?”
他沉默看向窗外,下颌的线条凌厉绷紧。
她匪夷所思:“你自己听这话不觉得荒谬吗?一顿普普通通表示感谢的晚饭就因为对方的身份变成了别有用心?这还不是偏激?”
“不觉得。”
他沉着声音一字一顿,显然也是处在极力压制怒火的状态,“我觉得是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宋时薇无语反问:“我搞清楚什么状况?我跟我爸的关系你是知道的,他会来插手管我的事吗?再说他又有什么理由希望我跟他复合?他是医生,你是警察,论社会地位你们差不多,工作能力各有所长,家庭背景你比他更好,我为什么要跟他复合?”
他忽然扯了下唇,漆黑眸底毫无笑意:“我就只是比他强在家庭背景,是吗?”
宋时薇语顿了一瞬,然后愈发感到无语:“你这不是抬杠吗?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副驾驶上的人唇线紧抿,许久,克制着冷静重申:“他能做的我全都能做,你不要去欠他这个人情。”
宋时薇长出一口气,无比费解:“你为什么突然非要跟他比?他本来就是这个领域的人,这有什么好比的?”
他的音量蓦然提高,搭在窗沿上的手臂狠狠砸了下半开的玻璃,敲得整个车身陡然一振:“因为他渗入你的家庭太多了!”
空气再次陷入沉寂,骨骼和玻璃相撞的声响振得耳道发颤。
宋时薇瞳孔微晃,下意识屏住了息。他脸上的戾色阴沉可怕,她不想状况再继续恶化,少顷后,转开脸低声道:“这顿饭之后我会跟他说,以后不要再帮忙了。”
他发泄过后的声音也平静下来,但却更像是狂风暴雨前的宁静:“这顿饭你就一定要去,是吧?”
她沉默不语,他也不再作声,峻冷脸庞陷在昏暗的阴影里看不清晰。
“我不想吵架,你自己冷静一下吧。”
她推开门下车,清冷脸上没什么表情,“上次你说过会克制自己的脾气,这才过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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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薇回到家,喝了一大杯冰水才压下去胸腔里堵着的火。
她感到十分不可理喻,在他眼里她身边就没一个好人了?别人做什么事全都是为了拆散他们两个?他这是什么心态?被害妄想症吗?他到底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她没信心?她就这么不值得他相信吗?
宋时薇靠在餐桌上闭眼揉了下额头,唇尾烦闷抿紧。
半晌后,她放下水杯,起身回卧室换了套衣服,然后到杂物间拿出吸尘器。
打扫卫生是她应对坏心情的常用方法,房间和大脑一时全被嗡嗡的电机声充斥占据。她强迫自己专心劳动不去想他,里里外外细致清扫到了房子的每一个角落,连电视柜上摆着的套娃都拆开来擦了,最终结束时墙上的分针已经整整跑了两圈。
她用手背擦了把鼻尖上的细汗,半是期待半是纠结地拿起手机。
屏幕上有一条新消息,但不是他的消息。
宋时薇眸色微暗,不过很快又亮了起来。
许霖:[时薇,脚伤恢复得怎么样了?下周能回来上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