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薇低头拽着花藤小声嗯了一声,不想说,也不希望他说下去。
因为实在是太蠢了……她干的好事。
相比于被他看出来是过敏,她宁可他误会这是吻痕。
毕竟她不在乎自己在他心里是不是单身,但她非常在乎自己在别人眼里的智力状态。
因为吃一口芒果嘴巴就会立即肿起来,所以每次都偷偷躲起来狂炫一大盒这事儿是不是听起来就特别聪明?
可平常挺有眼色的人这会儿却仿佛没看出她不愿意吭声一样,注视着她的脸凝重问:“需要去医院吗?”
宋时薇用力揪着花叶,心里隐隐懊恼烦躁:“不用。”
见他一直不放心盯着自己,她不情不愿再次补充,声音越说越低,尾音几乎轻不可闻:“我经常这样。”
纪晏臣思忖片刻,试探揣测:“经常、故意、这样?”
她闷不作声埋头刨土,口罩后的脸色很臭。
从她别别扭扭的态度里纪晏臣大概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他漆黑眸底漾过一瞬浅淡笑意,半晌,轻轻咳嗽一声,刻意压低声音:“那我今天欠你很大个人情,宋检察官,感谢你不顾个人安危,仗义相助。”
宋时薇瞥他一眼,昨天晚上他叫她名字那声历历在耳,显得现下这声检察官特别阴阳怪气。
她静声回敬:“你比我想象中的话要多,纪队长。”
他手上动作没停,沉淡声线里含着若有似无笑意:“你想象中的还有什么?”
无趣,寡言,古板,不爱笑。
宋时薇在心里默默历数,同时侧眸看到他唇角的浅淡弧度。
好像每一个标签到现在都已经被推翻了。
见她默不作声,身旁的人倒很有自知之明:“看来我给你留下的印象很差劲。”
宋时薇好笑戏谑:“不然呢?第一次见就被你拿枪指着的人,对你能有什么好印象?”
纪晏臣眸底黯然一瞬,而后很快化开。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感觉你有些眼熟。”
他停顿半刻,佯装随意问,“你之前一直在蓉城生活吗?”
宋时薇意外一怔,暗暗看向身旁人的侧脸。
湖平那一年不长不短的转学生涯中,虽然两人很巧是同校,但她对他全无印象,难道他曾经见过她?
少顷后,她镇定回:“是,一直在蓉城。”
他无声看她一眼,点了下头后不再作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宋时薇恍惚从他眼里看到低落。但那一瞬的情绪实在太短暂,她还来不及看清楚他就隐去了所有,转头若无其事拿起工具:“帮我一下。”
她应声往前半步,忽然一阵疾风吹起架子上的蔷薇,花香和残叶同时向两人袭来。
宋时薇下意识偏头躲避,他不着痕迹侧身挡在她身前,抬眸望了眼天色,沉声说:“我们得快一点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默契加快速度处理完花架后又费了不小的周折才搭起雨棚。
宋时薇胳膊都累得酸了,腿也蹲得有些麻。
拿水管洗干净手后她回头望向伤员:“我开车了,送你回去?”
因为他刚才的失误,他们的工作量翻了不止一倍,用时也是一样。
此刻已经快到五点钟,相当接近台风预警的时间。
他点点头,两人没再浪费时间,迅速收拾好现场后走到停车场,他报出地址:“花园里。”
和她的小区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他所居住的地方是老城区,交通状况非常堪忧,路窄,人多。
但台风天人们应该都在家里待着呢吧?宋时薇暗忖着发动引擎,心里做出了最坏的打算,但到达目的地附近时仍旧喜忧参半。
喜的是这个天气街上果然没什么车,忧的是那些车全部停在了本就不宽阔的道路两边,中间留出来的宽度相当考验车技和运气。
窗外已经开始下起小雨。宋时薇抿唇望着前方停了两秒,在身侧人的担忧目光中踩住油门,娴熟控制着车辆缓缓穿进小路。
纪晏臣略感意外侧目,驾驶位上的人神色淡定自若,狭长乌眸直视着前方,露出来的半张脸颊白皙柔软,透出一股平静又专注的魅力。
他看她片刻,无声收起视线,喉结克制滚动。
车外的雨势越来越大,敲击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只剩下最后一小段路,有惊无险转弯后进到了纪晏臣所住的小区。
老小区没有地下停车场,地面上同样停满了车,但相比外面老路的状况要好很多。
宋时薇按照副驾驶的指示转了几道弯后将车停在了单元楼下,无的松口气,让他把车门里的伞带上,她回去走地库,用不到。
他开车门时突起一阵强风,车门被吹得在前身撞出一声闷响,楼下老树的枝叶被吹得剧烈摇晃,额外给他们兜头下了一场树叶雨。
道别后宋时薇迅速掉头驶离小区,正酝酿着出了前面的路口加速时,那条路上出了状况。
狭窄得仅供一辆小型车通行的老路上,一辆宝马刮上停在路边的迈巴赫,司机是个西装革履的商务男,看样子也赶时间,艰难举着伞站在车外打电话,表情和言辞都非常暴躁。
宋时薇停在小区门前,心里一沉,知道这边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
她退后掉头欲走路的另一头,却在没走上几米后又停了下来。
车外狂风呼啸席卷着雨幕,她凝神看着前方,老城区的道路年久失修,两侧又都是密集的树,在台风天危险加倍,已经提前立上了路障。
路的两边都被堵死了。
饶是再好的心理素质这一刻在风雨交加的进退不得下也忍不住有情绪。
宋时薇重重靠进座椅里,烦躁扯下来口罩扔到一旁,闭目揉了揉眉心。
但问题还是要解决,她不能在这里过一夜。
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拿起手机,找到记录里最近的通话。
漫长的半分钟后,对方终于接起来,同时也意识到她这个时间的来电有问题:“出什么事了?”
宋时薇压抑着浮躁,声音很低:“我出不去了。”
听筒里静了一瞬,男人的声线沉淡,带着令人镇定的安抚力量:“我现在下去,等我。”
她握着手机,忽然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