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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怎的江陵侯就身子骨不好呢!

瞧瞧这小脸白的,看得老婆子怪心疼。

嬷嬷趁谢玉衡不注意,拿手快速拭去眼角的湿意。

今儿是江陵侯顶顶重要的日子,万不可扫了兴致。

谢玉衡摩挲飞鸟红玉的手一顿,好似什么也不知道,继续闭目养神。

五更二点,夜禁止。

一波波报晓的晨钟,荡漾在这座六朝古都的每一个角落。

谢玉衡着一身远山蓝绣竹镶银边襕衫,持刻刀,在一个牌位上不知雕刻什么。

直到坊内的咚咚鼓敲完,谢玉衡才将牌位放回翘头长案。

谢氏子孙各取了三支供香,然后随着谢玉衡撩袍下跪。

许律:“???”

唯一的非谢姓某人,一脸懵逼。他觉得他应该在马车底,而不是在这里。

回过神来的许律,迅速燃上三根香。

也跟着kuku一顿磕头,反正又不会少块肉,磕就完事了。

持香插入香炉中,谢玉衡回眸就见许律诚恳磕头的模样,轻勾唇角,并未阻止。

轮到许律插香时,迅速瞧了一眼那牌位——“谢氏门中先祖。”

“咳咳咳,不是吧玉衡你,你......”

许律一言难尽看着谢玉衡。

谢玉衡老神在在,扬唇道:“放心好了,我谢氏先祖乃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你既磕了头,先祖定也会保佑你,殿试取得好成绩。”

许律烟中凌乱,这是保佑不保佑的问题吗?

谁家好士子进京赶考,还带祖宗牌位啊?!

谢玉衡举目向外望去,所视之处,皆为谢谦力挽狂澜守下的国土。

蓝衫少年跨过门槛,将一封信递给容时,吩咐道:

“等会儿送到平安镖局去,务必在五月前送至父亲手上。”

“是。”容时收好信笺,跟着往外走。

感受到谢玉衡身上的冷冽气息,容时摸不着头脑。

主子的心情就像六月天色,说变就变。

皇城朱雀门前街,停满了各色马车。

卯时正,礼部右侍郎领着贡士们,由朱雀门最左侧的门道进入皇城。

三百多名贡士,走在承天门街青石砖路上,不时有身着青袍绿袍的官员匆匆而过。

参加殿试的当然不止今年的贡士,还有上一届会试上榜,没参加殿试的。

而凡参加殿试者,不存在落榜一说。

只是进行排名,成绩不好的就外放从县令当起。

至于再往前......楚天辰在位时期的贡士,那只能抱歉。

士子你啊需重考会试,证明自个肚子里到底是水多一些,还是墨更多一些。

谓之,望山跑死马,望承天门而累垮贡士小老头。

又一个年纪大的贡士累得走不动道,礼部右侍郎无情挥手,让人直接给带下去。

就这体力,回头搁那再站半天答题,不直接晕倒都算祖坟冒青烟。

有贡士暗暗看向最前方的小少年,侧脸便可瞧出其身子骨欠佳。

都说慧极早夭,若是这位江陵侯中途倒下,参加不了殿试,与众人都算是一件幸事。

可惜,他的心思落了空。

直到承天门前排队搜身检查,谢玉衡额头带着细细的汗珠。

毫无走不动昏倒的迹象,反倒是脸色更红润了一些。

搜完身,众贡士又跟着礼部右侍郎入了嘉德门后。

只见数丈高的朱红大门紧闭,贡士们被要求站在原地。

不明所以的贡士四处张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原何。

会试第五名的傅清臣也有些无措,他来自兖州贫困的山区,这些事压根不懂。

小心瞧了一眼旁边的谢玉衡,其神色自若,他便也将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

直到辰时,四周传来鼓乐之声,朱红色的大门随之缓缓打开。

贡士们跟着礼部右侍郎穿过太极门,立于太极殿丹陛前。

读卷官和受卷官以及数十名执事,立于丹陛上。

在礼右侍郎的小声指导下,谢玉衡带着众考生向诸位考官长揖一礼。

“见过诸位大人。”

谢玉衡直起身时,与其中一位读卷官对上眼。

少年微愣,很快收回视线。

读卷官,通常由内阁大学士,以及六部等其他重要部门的堂上官担任。

谢玉衡垂眸,看着襕衫下摆随风轻轻晃动。

那位读卷官正是新任吏部尚书,同时也是谨身殿大学士。

还是太师之子,亦是陪皇上一起长大的异姓兄长。

前两日同先生去杨师叔家时,在路上遇到过。先生只提了一嘴,却没有打招呼。

纳兰危止悄悄动了动,站久有些僵的老腿。

果然这考官之职还得年轻人来,老咯吃不消。

只一双眼还是看着最矮的那贡士,心中暗忖:

噫!看看这小脸白的,这唇色淡的,这才多大点啊,陛下在造孽哟。

直到辰时一刻,终于有太监从太极殿内出来,指挥所有人入殿。

五拜三叩向皇上行礼后,满头银发的首辅纳兰卿宣读圣旨。

谢玉衡扫了一眼老人家,估摸有个七十多岁。

说话声音却依旧洪亮,一听就是能抄起鞋底子,追着自家儿子跑好几条街那种。

被忽视的楚珩郁闷挑眉,他大梁的皇上,比不上一老头子存在感强。

还是说这小东西真把他给忘了,也对,那时候才一岁多点,记不得也正常。

随着纳兰卿的声音落下,众考生依次入座。

说是座位,实则只有一张案桌,坐那是只有皇上可以坐滴。

谢玉衡指间拂过比他人矮些的案桌,心下微暖,这是按她身高做的,刚好合适。

旁边的贡士,努力克制视线不往谢玉衡那边转。

人比人会气死人,他真的一点也不羡慕呜呜呜。

谢玉衡伸手取过左上角的笔砚等物,一边研墨,一边等待执事官发放下策题。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策题和答题纸皆已发放下来。

谢玉衡目光落在策题上,直到周围都传来下笔之声,她依旧未动。

拇指和中指夹着墨条,缓缓在砚上打着圈儿,时而停下,将研好的墨汁倒入墨盒中。

虽未曾动笔,可那浑身散发着的淡定气息,给旁边考生的压迫性不可谓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