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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头吩咐了厅内候着的小厮,去厨房院子请谢招娣来,谢玉衡有一下没一下的用茶盖拂过水面。

虽不知消失不见多年的,谢永康父子怎的又回来了。

谢玉衡垂眸,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长长的睫毛和茶盏的阴影,遮盖住她眼底划过的寒光。

她可没忘,是谁害得娘亲早产。若没朱雀带着她及时穿过来,恐怕孟氏早就一尸两命,香消玉殒了。

既然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便只好日行一善,真的送他们下地狱了。

谢玉衡嘴角勾起一抹和善的笑,“容时,你且去学院请爹娘回来,今儿夜里,咱们去县衙唱大戏。”

古代书信慢,如果是遇上跨州办案,更是没个三年五载难办下来。

荆州容不了身,想跑路,狗洞都没有。

......

马蹄在街道上发出哒哒的声音,传出去老远。

戌正,江陵城两侧房屋星星点点的透出光亮,还有调皮的孩子在巷口玩耍。

听到马蹄声,孩子们趴在巷口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对着马车远去的背影叽叽喳喳。

“关城门之后,不是不能再进出吗?”

“你傻啊,没看见前面有个差老爷领着嘛,估计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一个大孩子双手叉腰,小脸写满了骄傲。给小伙伴们进行科普仪式。“那可是谢亭侯的马车,县试那日我大哥和我说的。”

“我娘说等明年我再长大些,就送我去谢氏书院念书呢。”

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姑娘,一边说,一边用黑得有些发亮的袖口擦去鼻涕。

同行的小姑娘无不羡慕道,“你娘真好,我也想去,听说谢氏书院有棵桂花树,现在还开着花呢。”

小孩子们,又叽叽喳喳讨论起桂花来。

至于那谢家的马车,在玉昭堂姐接上谷掌柜,便直奔县衙而去。

大梁治下,每座县衙大门口都设有一只大鼓。

一是:升堂聚众。

衙役分布在衙内各处,听到鼓声,便知是县令要去大堂了,当日上衙的衙役需得快速到场。

也是方便城内居民,若闻鼓声有冤,可直接当堂就述。

二来,县令不上堂时,可让上访的民众自行敲鼓。

但,仅限于紧急事务!

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敲鼓,则要吃上一通板子。

“咚——”

“咚——”

“咚——”

夜本寂静,鼓声顺着主街传出去老远。

谢玉衡拿着鼓槌,一下接着一下敲着,似要把这天都敲破。

谢迎娣拉了拉二姐的袖子,附在谢来娣耳边,小声询问,“家主不是可以直接给县太爷,递帖子进去吗?”

看着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妹,谢来娣摸摸她的头。悄声道:“二姐也不清楚,不过既然家主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谢招娣看着两个妹妹,笑着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孟婉宁身上,愧疚和感激交织在一起。

愧疚,当年没有立刻把谢齐临捅出来,让他还活了这么多年。

感激,孟婶婶不计前嫌,教她们绣艺。

有大胆的人带头过来围观,陆陆续续便有其他人跟上。

虽然捏,咱江陵的县令没啥文化底子,但是个平易近人的好官!

直到围观的人,在县衙门口站了个半圈,才有衙役姗姗来迟打开大门。

扫视一圈众人后,衙役淡淡开口道:“何人深夜鸣鼓!”

“本侯。”

谢玉衡一脸漠然,双手背在身后。

衙役忙循声望去,就见小小的人儿,站在石柱后边,倒是叫人一下子没能瞧见。

衙役喜上眉梢,本以为是哪个混球深夜找事。没想到竟是天上掉了馅饼,明日太阳要打西边出来。

他只是个没有工食银的白役,若能巴结谢亭侯一二。

不说成为正役,哪怕是做个小吏,也不过是亭侯动动嘴皮子的事。

衙役兴奋的搓了搓冰凉的手背,往前踏了一步,好日子就在眼前向他招手。

然后,就被正役胡金荣,直接一把往后推开。

衙役一脸不爽,觉得胡金荣是抢功来了,正想豁出去与之争个高低。就被胡金荣手底下的两个白役,直接捂着嘴拖走了。

顿时只觉今儿衙内灯火黯淡,连月光也褪了色。他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吃香喝辣好日子亦随着他离谢亭侯的距离一般,越来越远。

而这厢,胡金荣与谢玉衡对视一眼,只当做不认识,公事公办。

.......

“无恶——”

“恶无——”

公堂之上,左右两侧衙役手持上黑下红的杀威棒,快速击打着地面。

一边衙役嘴里喊着“无恶”,另一边嘴里喊着“恶无”。

谢玉衡一身浅蓝色的袍子立于堂中,听着两边交叉的声音,倒像是“威武”。

刘咏拿起惊堂木轻轻拍在桌面,深怕吓着了这宝贝疙瘩。

哪知衙役们,这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谢亭候。激动得号子喊老大声,压根没人听见几不可闻的惊堂木拍桌声。

本该严肃的场面,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笑。老主簿别过头去,两撇八字胡一颤一颤的。

刘咏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抬手用力一拍惊堂木,堂内这才肃静下来。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谢玉衡有秀才功名在身,无需下跪。

再加之以亭爵,若下跪,可以直接把刘咏跪进,吏部考功司十二案之一的检法案。

因着入堂无名者需得下跪,谢庭江同孟氏等人站在堂外,倒也没让他们一起进来。

谢玉衡板着小脸,正色道:“清河村谢氏玉衡,状告苗越窝藏罪犯。”

说完从袖中取出卷好的状纸,递交给最近的衙役。

衙役努力克制着激动得心情,抿着唇接过状纸,转交给刘咏。

高堂之上,刘咏和老主簿的头凑在一块,同看状纸。

越看越气,气得刘咏用力一拍惊堂木,怒道:“去给老子把苗越和他女婿、外甥找来。”

吼完才后知后觉,完球了,别吓着他的小乖乖。

小心往谢玉衡那里看去,就见小童正坐在衙役搬来的条凳上,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县衙哪有好茶,都是些从老农手里收来的茶叶片子,到他手上倒像是什么琼浆玉液。

刘咏暗暗舒了口气,没吓着就好,没吓着就好。

一盏茶罢,衙役们押着苗越、谢永康父子进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