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州哪受得起这礼,赶紧躲开了。忙道:
“亭侯这是哪的话,砚州能在家中有一席之地。还多亏了亭侯,那日在辩才之会上出言相助。”
本次府试天坑题一道接一道,齐风早就被坑到沟里去了。
清晨他出门时,听门房的人说,齐风在春风楼买醉,已连宿两夜了。
没有玉嫣然时刻在身边提点,想来不日临沅满城皆知,齐风的风流之名。
......
四月十六。
已过辰时,天色依旧雾蒙蒙一片。
司远道在自己院内打完一套八段锦,唯有枝头鸟鸣一两声,院外依旧静悄悄的。
接过常禾递来的汗巾,擦拭着额头。问道:“孩子们呢,都还没起?”
不应该啊,平日里这时早就闹哄哄一片了。
念书的念书,练武的练武,还有小馋猫嚷嚷着要早上吃什么,下晌要吃什么.....
常禾垂眸,手在衣服之下紧张的握成拳。心虚道:
“起了的,不过都出去玩了。”
“说是去一位桃园学院的学子庄子上钓鱼,日落后才归家。”
谁懂啊,第一次撒谎真的好紧张呜呜,常禾有罪,抱歉了大人。
好在司远道不关注这些个细节,长叹一声,脸上难免落寞。
今日,是他五十一岁生辰。
虽多年未过,可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家中,心中难免不得劲。
常禾手指卷着袖子的布料,轻声道:“听闻今个,临沅梨园来了北边的戏班子,会唱地道的《长坂坡》呢。”
“大人,可要去瞧瞧?”
隔壁院子,谢明诚整个人都快贴在墙上了。
心中默念:去吧去吧去吧,快答应啊。
司远道站在原地思考许久,深深的叹了口气。道:“那行吧,去看看。”
一墙之隔,谢明诚立马各种比划手势,司大人同意了!
谢玉衡竖起食指,示意二哥动静小点,先生好歹是在军中待过的,万一注意到了呢。
直到司远道和常禾出了大门。
朱雀这才飞回来报信,“叽叽叽叽叽。”司大人被忽悠走了,你们可以开始布置了。
众人鬼鬼祟祟的从隔壁院子出来,搬花的搬花,备菜的备菜,各司其职,忙碌成一片。
突然,大门外传来常禾大声说话的声音,“大人,我昨日夜观天象,今儿不会下雨。”
“可快拉倒吧,就你那三脚猫功夫的观星术。哼,老夫才不信。”
司远道略嫌弃的看了常禾一眼。从上京去江陵时,这孩子路上没少看天象。
他说明日天晴,必下暴雨!
常禾心里苦啊,只能期盼适才的声音,能提醒到各位公子。
嘎吱一声,大门被推开,司远道自顾自的往自己院子走去。
路过一处院子时,一个枇杷顺着台阶滚落下来,正好停在司远道脚边。
司远道面带疑惑的捡起枇杷。
瞬息之间,谢玉衡与怀中朱雀对视一眼,一切竟在不言中。
谢玉衡把朱雀往司远道那边一抛,小团雀在空中转了几圈后,刚好落在枇杷上。
“嗯?”
还没搞明白枇杷从哪来的司远道,看着天降的朱雀。沉声道:“小家伙,你也一只鸟啊。”
“叽叽叽。”那...肯定不是的。
后边假山里的谢玉衡,树上的谢明诚,趴在花圃里的谢竹青,屋内的许律......
嗷,他们是人,不是鸟。
想了想,白色的小团雀点点头,它是一只鸟。
司远道用手指轻点它的鸟头,道:“既如此,就随老夫的一起去听戏吧。”
看着啄食枇杷,欲行毁尸灭迹之举的白色小团雀。
老者唇角微勾,不愧是他弟子养的鸟啊,通人性。
回到自己院内拿伞,顺带换了身最喜爱的衣裳,甚至学着城里那些年轻公子哥的模样,手拿一把折扇。
然后快步出了门,似乎迫不及待要去看戏了。
众人这才舒了一口气,看司大人装扮,该是不会再折还回来了。
那是自然。
司远道在梨园,把所有优怜能唱的戏都看了一遍,就这还没天黑。
楼下戏台上的伶人,咿咿呀呀的舞着水袖。
司远道轻吹热茶,余光看着常禾皱眉苦思的样子。
这傻孩子,演技堪忧啊。
司远道放下茶盏,打了个哈欠。故意道:“常禾啊,老夫困了,不若咱们....”
“不若咱们就东市逛逛!”常禾立马接道。
今天就是死外边,从这二楼跳下去,他绝不会让大人提前回家!
司远道轻笑一声,摸着山羊胡子,道:“嗯...那行吧。”
朱雀在常禾头顶翻了个身,完球了,司大人这老狐狸什么时候知道的。
......
直到戌时,夜幕笼罩临沅城。主仆二人这才推开谢府的大门,府内漆黑一片,不见半点灯盏。
一丝火光自后院冲天而起,最后嘭的一声在天空中绽放出绚烂的烟火。
众人手提着灯笼从最近的院子内走出,齐道:
“山色既无尽,公寿亦如山。”
司远道看着一排小家伙笑嘻嘻的望着他,背后是漫天烟火,院内的灯笼一盏一盏缓缓亮起。
突觉今夜的风太过不解风情,竟往他眼里刮沙子!
谢玉衡提着小虎灯,难得孩子气蹦蹦跳跳的到司远道身边,道:“先生,生辰快乐。”
近一年的相处之下,谢玉衡基本上把司远道的个人信息,猜了八九不离十。
譬如:司大人家里只有他一人了。
若是光明正大的请人到府置办生日宴,先生不愿意是一说。
他日回到朝廷难免还有不长眼的御史弹劾,倒不如由他组织谋划。
反正,来都来了,他还只是个孩子。
司远道抬头望天,抚着山羊胡子,故作深沉道:“嗯,你们有心了,都是好孩子。”
实则疯狂眨眼睛,把泪憋回去。
“还搁这站在干嘛呢,老司,菜都凉了。”
赵峥倚在墙上,单手枕于脑后,手里抛着一小坛子酒玩。
和谐而温馨的泡泡,啪的一下就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