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烟花逐渐散场,人们的声音逐渐减弱,世界像是步入了真正的夜晚,星才缓过神来。
麈扯了扯她的头发,有些兴致缺缺。
“祖宗,你又怎么了?”星很无奈。
麈撇了撇嘴,用一种你这种家伙怎么会懂的语气说:“那位大人走了,离开匹诺康尼了,谁都没带。”
这意味着云诃是靠自己令使的能力离开的匹诺康尼,连时之匣都找不到他在哪,更别说其他人了。
“命运很玄乎的。”麈低声喃喃道。
“很多人原本不信命,但最终都不得不遵从命运,但更多人想要脱离命运。”这些人有的死了,有的成功了。
也不知道那位大人会不会成功,希望会成功吧,因为他与这命运,已经斗了太久了。
浩瀚无边的银河中,云诃拨开挡在眼前的星辰,开始尝试定位自己计算出来的坐标。
这可是他烧脑子(物理意义上)算出来的坐标,尽管做不到完全准确,但好歹也和真实坐标差不到哪去。
虽然在宇宙中的坐标是真的差之毫厘 谬以千里,但他半点不慌,因为死不了就可以接着找,直到找到为止。
“真是奇怪,明明谋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我来找你,不是吗?你快死了吧?”云诃嘟囔道。
被别人摆弄的感觉不好受,即使摆弄他的是他自己,也很不好受。但他很自我,自我到一种十分极端的地步,所以哪怕云诃很不高兴,他也下意识认为“自己”不会害他。
“死亡很孤单的。”云诃喃喃道,手上的动作不停,“因为你不能要求任何人陪着你,谅解你,死者为大??呵,可人都死了,谁关心最后有没有人有真心呢?”
“而真正的死亡,就是遗忘啊。”
云诃突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看向昏暗的寰宇中震动的星星。
“??”
他沉默着,突然开口:“说真的,我其实有点讨厌你的。”
那颗星星顿时就不震了,整颗星星僵住,看上去就像一个人,散发着难以置信与崩溃的情绪。
云诃还在接着说:“我讨厌你,因为你让我在一个绝望的世界看见不可能实现的美好,讨厌你,因为你让我的一生都没能留住什么,讨厌你,因为你要自己死去。”
“到了最后,除了我自己,我什么都不会拥有。”
那颗星星看着已经要石化了,听到最后一句,又震动起来,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讨厌自以为是的人,包括我自己。”云诃轻声说道,“但会和我交朋友的,都是自以为是的家伙。”
因为他们是同类。
他的朋友、爱人、子嗣和他自己,都是很自我且固执的人,一旦认定了一件事情,就一定要办到,尽管会付出自己所无法承受的痛苦与代价。
至于死亡?
那是一个常常被含在口中,常被人们认为那十分遥远的词语,但它会在平常的日子中突然降临。
遗忘是死亡最后的手段。
当遗忘降临的时候,人的存在就不再重要了。
“因为都忘了,不是吗?”云诃轻声说,“你迟早也会被我忘记,我会再次忘记自己因何而来到这里,忘记自己曾经拥有过的,直至属于我的遗忘到来。”
“到那个时候,即使我不记得你了,我也一样会恨,恨我自己。”
星星彻底不动了,看上去有点可怜巴巴的。
“??我让你进来。”那个有些可怖与沙哑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居然还有点可怜:“你不要遗忘自己好不好。”
云诃突然就愣住了。
“??为什么是不要遗忘自己?”他有些沙哑地问,“我说??我会忘记你。”
不该是不要遗忘我吗?
我们都是自我的人。
即使我们既是彼此。
“为什么啊?”云诃突然就有点颓唐了,他感觉无力感充满全身,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过他。
“因为??我就是你?”那个声音有些迟疑,“这个理由还不够吗?我想要一个自己快乐,轻松,有一个完好的结局。”
“这就是我唯一谋划的??”
“可你不快乐,为什么?”
那个家伙不明白。
“你有了力量、财富,没有人敢忽视你,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能轻易致你于死地,你还有了一个可以托付的神明,祂不是很喜欢你吗?”
“为什么,“我”依旧不快乐呢?”
这个问题他想不明白,他唯一认识的「终末」也不会想明白。
云诃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是「丰饶」的令使没错,药师对他的确很好,但是??
“我倒宁愿自己是个普通人,可以和那个把名字给我的人还有药王大人一起,又或者可以在那只夜莺死后,代他看一次日出就下去找他。”
云诃面无表情地说。
“可我不是。”
“有能力却救不了自己想救的人,这是很悲哀的一件事情。而且,你忽视了一点,那就是我们其实都很念旧的。”
所以那些记忆就是鸩毒。
“如果你要给我留下遗憾,哪怕你自己觉得不可能,但我觉得会,那我指不定真的有一天会把记忆洗干净,重新当我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使。”
云诃暗金色的眼中缓缓流下血泪。
“这一次,再没有第二个南丁格尔了。”
再有一次,他也就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不要让我再重复。”云诃轻声说。
“给我把入口打开,然后自己给我滚出来,不要让我等。”
“我到底是不是个疯子,你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另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