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人?什么蠢人?”钱缨很不服气,之前对白霄的些许好感,此刻消散得一干二净。
她觉得眼前之人,便是如此不可理喻。
而且……
若是他举报,钱家应该如何?
她又问:“你……你不知道吗!?若是战败?我等将门女眷,将会遭受何等屈辱?我钱家将要如何?你便不知吗?”
白霄只是摇头笑笑。
他转身离去。
只是。
离去的时候,他侧身提醒:“先登营已出,你们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先登营……”
钱缨愣了一下,就算是她,也知道先登营的威名,心中不由地紧张起来,下意识地追赶。
“等等,你什么意思?你从哪里知道的?”
但她如何能追的上白霄,眼前只一花,白霄便不见了。
“怎么办?怎么办?”钱缨心乱如麻。
她不知是该回去提醒,还是该怎样做。
半晌。
她咬紧牙关。
“走,与我去城门!”
城楼。
前方征兵军阵徐徐排出。
钱墨诧异:“这……好似不是攻城?”
排兵布阵,多为野战,若是攻城,以对方为主,阵势难以发挥作用,对方排出这样的大阵做什么,不是浪费时间吗?
却在这时。
征兵军阵分开,一众高大威猛、英俊帅气的骑兵,踏步而出。
当看清楚那骑兵的旗帜时,整个城墙上,都传来杂乱的声音。
有惊慌、有恐惧、有茫然。
当然,也有仇恨与不甘。
钱墨浑身都抖得不行,死死地盯着旗帜。
“先……先登营,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明明一切安排好了,明晚就可出城,逃离此地,再不必如此压力。
但今天却有先先登营出场。
橘州挡的住吗?
附近的将领眼中流露出绝望之色,想到了先登营的骇人战绩,自对方出道以来,从未有一城能挡住先登营的冲击。
“败了!”
“要败了。”
“怎么办?”
“要如何呀!我不要死,我不想死的呀!”
一众将领浑身发抖。
士兵们也有惊惧之人,也有满目仇恨之人。
“先登营又如何!杀了他们!”
“不错!我们橘州不能失,我们守军众多,后方还有援军,不可能失,不可能输的呀!”
“只要挡住这一次,征兵必败!”
但……
仍旧有士兵逃离了。
军法官本应该阻拦,却拔不出刀。
“懦夫!”
有人指责,但这又如何?
大多数都在害怕。
逃兵进入城中,又宣扬先登营出场之事。
消息迅速传递,如同病毒般感染,但凡听到这消息的人,无不痛苦、恐惧。
钱缨带人往城门方向跑来,自然也见到了这一幕。
她呆在原地,身边的两个家丁也呆滞了。
“小……小姐?”
啪!
钱缨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地上。
“要死了,我要死了……”
她脑子里满是此前婶婶她们讲述的事情,将门女眷在城破后的遭遇,一时间瑟瑟发抖,眼中、脸上满是惊恐。
突然,她抬起头。
“如果……如果降了,就不会了吧?降将便也是他们的人了,他们总不能伤害自己人的女眷吧?”
两个家丁对视一眼,缓过神来。
“小姐所言极是。”
“所以我们……”
“走,带我去城楼。”钱缨眼中流露出坚定之色,“叫大哥降了,若是大哥能够及时打开城门,及时投降,我们甚至有功的。
“对了,降,只要降了,橘州也不会再战,不会有士兵死伤,也不会有百姓困苦,难民也不会是问题了。
“是的,明明降了就好,大征大庆又有什么差别呢?为什么要打仗呢?
“只要是降了,一切就都好了,不会有问题了。”
她带着家丁,继续往城门去。
这两个家丁都是钱家家生子,而且自幼被钱家培养习武,虽然都是被阉割的武功,但也是入了品级,两人护住钱缨,逃兵、流氓什么的,也难以近身。
消息越传越远、越传越快。
很快,就到了兵营里。
更多的人惊惧,已经有了投降的想法。
还有人痛骂。
更有人绝望。
王德咬紧牙关,看着营帐里的众多老兵、伤残之兵。
“我们如何?”
降?
还是不降?
“我记得老兵,我记得小秀才,我记得我们那么多兄弟。”一个老兵咬紧牙关,“要降的话,你们降吧!”
“对!你们降吧!”有人应和,他说话间挣扎着站起,却是一条腿断了,“我反正已经残废了,宁死不降!”
“不错!宁死不降!!”
“好!”王德举刀,“师父不在,这里便有我做主,愿降的便出去,不降的人都拿起兵器,若征兵当真杀来,我们……我们便与他们拼了,能拼一个是一个!”
半数人都出去了。
还有半数,多是老兵、伤兵。
他们已经知道了结局,仍旧咬紧牙关、摩拳擦掌,已经萌发了死志。
城墙上。
先登营的旗帜愈发地明亮。
一众三千人的骑兵徐徐走出,只待所有人列阵,便要随着辛征庆发起冲锋,冲垮这橘州关阙。
城楼。
呛!
钱墨第一次拔出刀来,刀是宝刀,光亮如新,甚至能映照他的影子,比铜镜都更要明亮几分。
其余将领看着他。
“如今先登营出,我等如何能敌?若是先登营破城,征兵恐要劫掠杀人,我等为兵为将,是为保国安民,如何能看着百姓受苦?为了百姓平安,不如投了吧?”
众将军对视。
“钱……将军所言甚是!”
“不错!我等是为保百姓免受劫掠之苦,迫不得已呀!”
“自古忠义难以两全,如今我等为全百姓之义,只得做不忠之人了。”
一行人迅速完成了统一意见。
“快,速派兵打开城门!”
“不不不!先挂旗,挂旗领降。”
“一起一起,快一起做,若是先登营冲杀起来,怕就是晚了。”
不一会儿,城楼处挂起白旗。
一些士兵顿时松了口气,但也有人叫骂起来,声嘶力竭。
把守城门的小将乃是樊城关退下的兵将,是樊城关的本土人士,家人、族人被征兵屠杀不少,国仇家恨早不能化解,见到白旗,当即眼睛就红了。
“守门!我樊城儿郎,把城门守住,谁敢开门,我看谁敢开门啊!”
即便决心要降。
厮杀,混乱,亦同时降临。